愛衙捕快孫璣嫌惡地瞥了霍奇的普通馬車幾眼,將霍奇視為進城的小老百姓,連忙惡言催促。
霍奇眼見地方捕快如此狗眼看人低,火氣直冒。「喂!你好大的膽子,你是誰啊,報上名來,你知不知道我們……」
「霍奇!別嚷嚷!別理他們,辦自個兒的事要緊。」
從馬車里傳來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瞬間瓦解捕快的高漲氣勢。坐在馬車里的人影,僅是略略揚起濃眉,連眼皮都沒睜開一瞧。
「哼!今天算你命大,否則我絕不會輕饒你。」霍奇眉一揚,怒氣沖沖地瞪著孫璣。
孫璣亦是不客氣的回嘴咒罵︰「不知死活的老百姓!下回別讓大爺我逮著你的小辮子,否則非打你個三十大板不可。」
霍奇火冒三丈,忍無可忍,挽起袖子就要同孫璣干上一架。「該死!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這個家伙,本大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倏地,一枚銅錢打在霍奇的腰際上,霍奇大叫出聲。「哎呀!誰暗算我?!」
「駕車!那麼多廢話干什麼!」冷沉的語調頓時澆熄霍奇滿腔熱火。
馬車里的人影濃眉緊斂,兩道劍眉極度不悅地聚攏著。
「是!」霍奇聲勢頓時矮了半截,乖乖地駕著馬車進城,嘴里嘀咕不已。
「哼!死老百姓!」孫璣朝走遠的馬車咋了日唾沫。
殊不知方才駛遠的馬車,正是千里迢迢自京城而來的御史大人況昭雲,江寧城的知府衙役尚不知即將大難臨頭,還在城門口引頸期盼著御史大人華麗的車馬進城。
***
駛入江寧城的大街內,大街上一如往常熱鬧非凡、交易熱絡,霍奇將馬車停在知縣府前。
「找了大半天,原來這個長得紅紅綠綠的房子就是江寧知縣府,門面裝飾成這樣,活像花樓似的。」霍奇嫌惡地盯著知縣府門前以金箔設計的飛龍升騰圖案,加上兩旁的門柱皆雕有精致的紋飾,顯然江寧城應該是個富庶的縣城。
「夠了吧?」況昭雲揭開布簾,瞟了霍奇幾眼。打從進城以來,這個家伙的牢騷就沒停過。
听聞況昭雲的冷聲警告,霍奇連忙合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字。
況昭雲從容地下了車,霍奇亦是跟在身後,正當兩人踏上知縣府的石階時,一抹站在石階上的縴細身影不經意挑起況昭雲幾許關注。
「裴姑娘、裴姑娘,我這就拜托你了,這是我僅有的積蓄了。求求你行行好,幫我照顧阿郎,別讓他在牢里吃苦了。」
一名老婦人痛哭流涕地跪在一名清麗的女子跟前,雙手捧著一串珍珠手鏈。
「劉大娘!您別這樣,我會幫您問問的,您快別這樣,折煞我了。」
裴絮妍焦急地拉起劉大娘的身軀,白皙的臉蛋因惶恐而泛起一片紅潮,細長的柳眉緊攏著,在眉心壓出幾條摺痕。
小巧的瓜子臉蛋,襯著白里透紅的水膚,如羽扇般的長睫下綴著晶燦水瞳,貝齒因為心急而咬著粉女敕的下唇,顧盼之間,微微流演而出的婉約氣質更加增添本身的清麗韻味。
劉大娘硬是要將珍珠手鏈塞進裴絮妍的懷中。「不成!不成!你不收了我這鏈子,我絕不起來。」
「劉大娘!您這不是在為難我嗎?」裴絮妍眼見現在情況似乎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如果她沒收下這鏈子,怕劉大娘是不會起身了,這樣只是徒增場面難看索性心一橫,無可奈何地收下鏈子。
「劉大娘,您別哭了,我按照您的吩咐收了就是了。」裴絮妍無奈地將珍珠手鏈收進懷中。
「謝謝你,裴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謹記在心。劉大娘欲朝著裴絮研磕頭謝恩。
「劉大娘!您別這樣!我受不起啊!」
裴絮妍著急地扶住劉大娘的身子,此時裴絮妍卻察覺到眼前多了一抹輕蔑的目光,那目光由劉大娘身後傳來,直直射向她。
裴絮妍的心頭猛然一陣驚顫,那種感覺活像她犯了滔天大罪,剛好讓人違個正著。
裴絮妍自認無罪,忍著惶恐,循著目光想將目光的主人看得仔細——
意外地瞥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那張臉硬生生地撞入她的心房,攫住她所有的眸光。
刀削般英挺的五官,高挺的鼻骨顯出剛毅的性格,緊抿的薄唇更彰顯出一絲不苟、謹慎少言的冷漠,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如深潭般的幽暗眼眸,伴隨著沉穩的深邃,夾雜著一股迫人的震懾。
「裴姑娘,有你這番話,我總算能安心了,裴姑娘……」劉大娘發覺裴絮妍的目光直愣愣地往她身後瞧,下意識地喊喊裴絮妍要她回神。「裴姑娘、裴姑娘?」
「他……劉大娘,那個人……」
「誰呀?」
正當劉大娘要轉身瞧個仔細的當頭,一道深沉的嗓音直接逼近。
「這里是江寧知縣府嗎?」
「是呀!鮑子有事嗎?」裴絮妍直覺眼前的華衣公子鐵定不是本地人。
況昭雲的眼眸毫不掩飾地流泄出對裴絮妍的輕蔑,裴絮妍被瞪得有些不知所然,澄澈的大眼滿是無辜地回望著。
她應該跟他沒仇才是,怎麼這人好像很憎惡她?
「主子,你瞧見那姑娘了沒?好神氣呀!人家送東西給她還要向她磕頭,這江寧城還真多怪事。」
霍奇訕笑似的言詞傳人裴絮妍的耳里,她的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唉呀!你們鐵定是外地人,你們可別這樣誤會裴姑娘,裴姑娘可是好人。」
「好人?」姓裴?加上這里又是江寧知縣府,現任知縣裴力行僅有一女,況昭雲隨即聯想出她可能的身份。一思及此,況昭雲眼神中的不屑越發明顯。「你可是裴知縣的千金?」
「是!我就是,這位公子是?」
「原來江寧城知縣都是這樣辦事的,有錢好辦事。」況昭雲冷笑幾聲,冷淡語氣中挾著輕視、嫌惡。
裴絮妍被他尖銳的言詞刺得無法招架,身子微微顫抖著。「這……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怕是誤會了。」驚覺況昭雲連番帶刺的話語,鐵定是因為方才的事情讓他對她產生誤會。
「誤會?是嗎?我可瞧見那珍珠手鏈入了你的懷里。」
「這位公子,你可別這樣誤會裴姑娘,實在是我那不中用的兒子坐了牢,我拜托裴姑娘幫我照料照料而已。」劉大娘眼看場面越來越僵,連忙打圓場。
裴絮妍疑惑地盯著眼前厲聲質問她的男人,她想不透她有回答他的必要,可是卻又無法忽略他過冷的語氣。「這位公子,我想你真的誤會了,那是……」
「你這人還真莫名其妙,我是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但是你再這樣欺負裴姑娘,我也不會跟你客氣!」劉大娘擺起凶惡的臉孔,將裴絮妍護在自己身後。
「喂!你這老太婆才莫名其妙,你不知道我們家主子在幫你的忙嗎?你有什麼委屈盡避跟我們大人說,你們究竟知不知道我們是誰啊?」霍奇揚聲大罵。這城還真不是普通的怪,才剛進城就遇上這麼多怪事。
「珍珠手鏈是物證,而我則是人證,你是裴知縣的女兒,在在證明知縣府收受百姓賄賂,我會親自受理此案。」況昭雲冷眼瞧著裴絮妞發白的小臉,心中滿是厭惡。
江寧知縣的惡名早傳到京城去了,這回親自來一探究竟,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寧知縣是貪官一個,如果他也確實牽涉三個月前的「吞糧案」,他況昭雲絕對會摘了這貪官的烏紗帽,嚴懲究辦絕不輕饒。
「你……」裴絮妍驚愕地張大口,心頭浮起一抹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