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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愛寒情 第33頁

作者︰辛夷

接下來的幾天邢儀非為毒品案正式起訴的前期工作忙得不亦樂乎,同時下屆首席檢察官的競選進人高潮,連她這麼能力超群的人也只能用「焦頭爛額」來形容。司寇則比她更為不堪,方修羅大概要他將上半年欠的債連本帶利一並償完,每日工作安排都好似事務所沒有明天一般。抗議無效咬牙苦撐的司寇覺得他不是修羅,是閻羅。

第一個周末,邢儀非破天荒沒有加班,她要同司寇一起去探視朱勝倫。她這幾天已與朱勝倫接觸過兩三次,他仍然冥頑不化(邢儀非是這麼認為的),但是與精神上的堅固相比,他的身體很糟糕,過量吸毒的後遺癥非常嚴重,他不得不每天接受注射及藥物治療,效果並不好。

下午六點十分到達城北監獄,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邢儀非留在接待處,司寇獨自一人會見朱勝倫,這是一次,私人會晤。

☆☆☆

面對形銷骨立,整個人如同月兌水過一般的朱勝倫,難過與酸楚同時涌上心頭。司寇的喉嚨一時噎住,說不出半個字,好半晌才擠出一句︰「對不起,倫叔……」

終究還是沒能救你。

「不要緊。」朱勝倫的微笑安詳到飄渺,「我現在很好,還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他的平靜發自內心,司寇終于意識到這一點,是那種自知人生走到盡頭,灰燼一般的平靜。能夠以這樣的心態面對電椅也許是最不痛苦的選擇。司寇實在說不上來此時的五味雜陳。

他們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聊朱勝倫對天主的認識和愛,聊司寇的生活和事業,還有過去屬于他們共有的愉快回憶。說到這些朱的眼楮開始發光,總算有一點像活生生的人,之前司寇一直覺得對面坐的不過是一個影子而已。

餅了大半個小時,朱看上去已經像個慈祥的長輩了,冷不防他問︰「阿司,你有女朋友了吧?」

司寇本能就要回答「有」,開口的一剎那猛然意識到不對,硬生生把那個字吞回來——他的戀人邢儀非,同時正是兩案的檢控官,從最直接的角度來講,是她送朱勝倫上電椅。

司寇的臉色陰晴不定,朱皺起眉,「阿司,你年紀不小了。你若還當我是倫叔,就听我最後一句勸告,男人光有事業是不夠的,不要再玩了,找個好女人定下來,有妻有子人生才算完整。」他自己的獨子未及結婚便意外身亡,一生遺憾莫過于此,現在司寇如同他世上的惟一親人,哪怕是出于補償心理,他也希望他美滿幸福。

掙扎了半天,司寇咬咬牙,說︰「倫叔,我有女朋友。」

「真的?」朱眼楮一亮,「那太好了!什麼時候結婚?……你不會故意騙我的吧?」語氣轉為懷疑。司寇方才吞吞吐吐,看上去就很心虛的樣子,他做警察二十余年畢竟不是當假的。

「真的,沒騙你!」司寇擠出一絲笑容,強調。

「那什麼時候帶來讓我看看?……」朱勝倫的笑容突然半途夭折,聲音降低下來,「我說錯話了。」他是死刑犯,司寇能來看他已屬不易,何況讓他的女友見一個罪犯實在是為難他,「沒關系。」他勉強一笑,「阿司的眼光一定不會錯,即使看不到我也知道是好個女孩。」

朱勝倫眼中的悲哀令司寇月兌口而出︰「倫叔,你見過的。」

朱的眼楮再度爆出亮光,騎虎難下,司寇硬著頭皮,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她叫——邢儀非。」

說完閉一閉眼,不太敢看朱勝倫的臉色。當然司寇完全可以撒謊,但倫叔形將就死,他不願騙他。

「邢儀非檢控官?」朱勝倫的聲音顯得不可思議,但並不是惱怒的語氣,「是她?」

「是她。」司寇點頭,抬起眼楮看他。朱勝倫臉上的表情復雜紛紜,無法形容。

「她實在很漂亮——就是太冷了一點。」朱終于開口,若有所思,「阿司,你的眼光不錯。」

「倫叔,」司寇不知說什麼好,「對不起……」Allen盡檢察官本分沒有錯,他們相愛沒有錯,倫叔是他的長輩更沒有錯,但世上的事情,最悲哀莫過于大家都沒有錯,合起來令人悔斷腸。

「對不起的是我,阿司。」朱勝倫苦澀地笑,「因為我,這段日子你們都很艱難吧?我自作自受,想不到連累你。我想我的罪孽是要陪著我直到最終下地獄了。」如果事先知道,他絕不會同意司寇為他辯護。「倫叔!你……」

「不說這個。」朱勝化打斷他,回復輕松的神情,「邢儀非檢控官看上去是那種很強的人,阿司,同她在一起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司寇搖頭——邢儀非在工作上是很凌厲沒錯,但其余時間大概只能用迷糊到遲鈍來形容,「我愛她。」

朱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樣很好……」他喃喃地說,不知不覺眼楮有一點濕潤,「很好……」

司寇走出會見室的時候,時間已過去近兩個小時。邢儀非等在接待室里幾乎要睡著,看到他立刻站起來,「可以走了?」她問。

司寇點點頭,「走吧。」兩人走出監獄大門,坐進車里。邢儀非始終一副若無其事泰然自若的表情,這倒讓司寇有些奇怪。發動引擎前,他問副駕座上的她︰「你不問我和倫叔談了些什麼?」

她一邊扣上安全帶,一邊心不在焉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不用。」反正不是公事,有什麼好問的。

「你不是擔心嗎?」司寇挑眉,否則她為什麼要同他一起來?難道在監獄接待處發呆兩個小時很有趣嗎?

邢儀非搖搖頭,好困,這兩天睡得實在太少了。「我相信你。」他說過自己已經沒事,這還不夠嗎?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來?」他鍥而不舍地追問。如果不是擔心是什麼?他不明白。

嗦!她開始不耐煩,「想來就來了,要什麼理由嗎?你不願意我來?」反問一句。

「當然不是!」司寇立即澄清。

「那就開車!」她往下滑了滑,閉上眼楮,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一面開車一面思考,司寇最多只有三分注意力在駕駛上。想來就來了……這算什麼回答?她不擔心他相信他沒事卻要陪他一起來,在外面等足兩個小時發呆兼打瞌睡,這實在不像一貫連閑話家常都嫌無聊的邢儀非。當然她能陪他他很高興,這種時候有人站在自己身邊哪怕一言不發都是安慰,因為它代表了一種姿態——支持和關心。

就是這樣啊!司寇恍然。的確不需要理由,只是簡簡單單地表達「我在這里」就可以了。我在這里,和你一起。所謂愛情,不過如此。她是這麼想的嗎?

一念及此,他不禁失笑。恐怕以Allen的天性,絕不會有如此深人認真的思考,她這樣做,毋寧說出自本能。她覺得應該來,所以來了,原因是什麼則無關緊要,就像干他們這一行常說的︰想什麼不重要,關鍵在于做了什麼。

真正的浪漫,也許出自本能。司寇想。

他想得太過專心太過開心,以致于看見對面來車時已是千鈞一發。最後時刻才死死踩住剎車,驚出一身冷汗總算沒釀成血案,如果此時此刻有什麼不測他一定死不瞑目……

驚魂未定的司寇轉頭去看邢儀非——哦!她居然絲毫不受急剎車的影響,頭在胸前一點一點的。要不是系著安全帶恐怕早滑到座位底下去了……司寇只覺得一腔柔情無處發泄。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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