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出發前就談好的條件,沒什麼好爭議的。
翎淑也沒有第二句話,背起包包去櫃台付賬,只取出足夠的金額,皮夾就順手往外套口袋塞。
隨後幾名當地男子不動聲色的靠攏上來,將她圍在中間,目標是她裝了不少現金的錢包。
像她這種帶著不少現金的外國人,向來就是扒手們下手的絕佳對象。
翎淑雖然覺得他們似乎靠得太近,感到不太舒服,但倒也沒有加以防備。付了帳找的零錢還沒收下,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她吃了一驚,心髒提得好高,驚慌的回過頭。
「快點走。」白緒忠一把拉著她,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
「零錢還沒拿耶。」翎淑不明就里,頻頻往回看。
「那一點錢就別管了。」他牽著她的手加快腳步。
翎淑用力掙月兌他的大掌,停止不明不白的奔跑。「難道你又看見妖怪了?」她沒好氣,取笑他的膽小。
「剛剛圍在你身邊的那些人是小偷,準備要下手偷走你的皮包。」白緒忠表情嚴肅。
聞言,翎淑的手下意識插進口袋,確認皮夾是否安然無恙。「還在……」她呈了一口氣,慶幸道。
「那些人看起來像是不良集團份子,我們壞了他們的‘好事’,可能會有麻煩上身。」白緒忠有所顧慮。
翎淑第一次覺得原來他也有可靠、細心的一面,默默對他產生了幾分信賴感。
「既然如此,你還擋他們的財路?」
「那時候沒想太多。」他的聲音有些懊悔。人在情急之下,總會有出人意表的行為。「把錢包收好,最好不要再繼續留在這里。」白緒忠慎重的交代。
不過已經遲了。
他們的前後方各來了幾個人,包括在餐館的三名男子也追了上來,將他們包夾住,迫使兩人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翎淑心口緊縮,不禁往同行的白緒忠身上靠,壓低音量責怪道︰「居然真被你說中了……烏鴉嘴。」
「你還好意思怪我?財不露白的道理,你不懂嗎?」他斜睇著她,反駁回去。
「現在怎麼辦?」翎淑咬了咬唇,一時沒了主張。
「看著辦。」白緒忠漫不經心的回答。來者不善,依目前的情勢看來,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竊盜集團的成員朝他們叫囂,並且逐步逼近。
翎淑不必多問,也能猜到這些惡徒想要的是什麼。
沒有退路了。再不逃,命會保不住「把皮包里的錢拿出來。」白緒忠幾近命令。「快一點!拖太久我們兩個都會被亂棒打死。」
「給了錢,我們往後的日子怎麼辦?」翎淑低聲嚷嚷,但卻一邊掏出錢包。「只給他們零錢行不行?」她討價還價。
「那些錢不夠塞他們的牙縫。」白緒忠低斥。「把錢給我。」
翎淑猶豫片刻,把拽在掌心里的紙鈔忍痛交給他。
「零錢也要。」他催討。
「一定要給得這麼徹底嗎?」翎淑很不甘願,但還是照做。
白緒忠的大掌握著溫熱的鈔票和銅板,用英文大喊︰「所有的錢都在這里,全部都給你們。」接著,他壓低嗓音對同行的女人說︰
「錢丟出去之後,就開始往前跑,不要停!」
翎淑微微點了點頭,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因過度緊張而僵硬。
「三、二、一——」話剛落,白緒忠使勁一拋,所有的錢飛散開來,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良份子紛紛追逐著飄散的美金,無暇顧及其他。
趁著空檔,兩個受害者唯一的念頭就是跑!不斷地跑!不敢稍有遲疑。
然後,他們誰都不敢篤定,前方就一定沒有另一批人馬找他們麻煩……
第五章
不確定跑得夠不夠遠,到底有沒有月兌離危險範圍,但他們實在連一步都跑不動了,兩人力氣放盡地倒坐在地,拼命喘息。
等到氣息平復下來,肺部吸了氧氣,他們才有心思打量四周環境。
四周雜草叢生、一片荒涼,安靜得只听見自己的呼吸聲。
「這里真的是市區?草長得比人還高。」白緒忠厭惡的埋怨。
翎涉攢起秀眉,無奈的表示︰「我查的資料是這麼寫的沒錯啊!」
「你確定真的有做好萬全準備?」他情緒低落的怪罪她。
「當然!但我沒辦法連遇到小偷強盜這種倒楣事都能查詢到吧?」翎淑鼓著腮幫子回覆他。
戒備的心情一旦松懈,兩人又展開你一言、我一句的對戰戲碼。也是借由這樣的交談方式,化解心中仍舊未散的不安騷動。
「現在身無份文,也不能再做研究了吧?你快點打電話回去求救,取消這次的工作。」白緒忠由衷希望她能打消留下來的念頭,這樣就能提早回台灣,過著「正常」生活。
回去的第一件事,他一定要好好嗑完一一鍋白飯,以彌補這幾天的攝取不足。
「不能放棄……」她搖頭,拳頭悄悄握緊。
白緒忠揉揉眉心,忍不住嘆氣︰「你實在很死腦筋。」會成為一個怪學者,也不是沒道理。
「這是堅持!堅、持!」翎淑一字一字的說。「而且,誰告訴你,我現在身無分文?」
他挑眉,沒搭腔。
她緩緩打開掌心,一張折得如小豆干似的鈔票赫然出現,因為捏得太久,導致被手汗弄得濕濕的。
貨幣明明充滿了細菌污垢,卻教人愛不釋手,甚至有許多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得到它。
「有了這一百塊美金,還可以撐幾天不成問題。」她仰起小臉,得意道。
沒想到她還留了一手,白緒忠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才得意不到一分鐘,翎淑冷不防慘叫一聲︰「我的行李?」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行李還留在餐館里,沒來得及帶出來。
當時情況緊急,也沒空多想再者拖著笨重的行李也不利逃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白緒忠懶洋洋的問。「護照?」
他裝了換洗衣物的行李也早放棄了,他可不願為了幾件舊衣物賠掉一條寶貴的性命。
「里頭倒是沒什麼,只有衣服、保養品和幾本書。」仔細回想後,翎淑為之釋懷。所有貴重的物品,她都放在隨身的背包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白緒忠睇著她唇邊泛起的淡淡笑意,覺得她很有奇怪。「你該不會嚇傻了吧?」
他一個大男人都很擔心他們的處境,她竟然還笑得出來「你才傻了咧!」她努努嘴,並沒有不高興。
「你打算在這里待多久?」奔跑後的熱氣退散,他開始覺得寒冷。「不是要去找一個長了什麼鬼東西的婆婆?」
「嘖,是人面瘡。」她出言糾正他的用詞。
「那不就是個鬼東西?」他哼了哼。
「懶得跟你說。」翎淑別過臉。在這方面,他們兩的思考方向仿佛兩條平行線,永遠達不成共識,沒有交集。
沉默之中,草叢間發出一陣唏唏簌簌的聲吃,心動了兩人的神經。
「什麼聲音?」白緒忠的俊臉充滿惶恐。
翎淑拿出手電筒,循著音源照過去。
只見一條大蛇在草叢中鑽動,燈光下,鱗片散發出詭異的光芒。
「不會吧?」白緒忠立刻跳起來。
「等……等一下,這不是普通的蛇耶!」翎淑的聲音里透著無比驚喜。「是、是雙頭蛇!」她喜出望外。
什麼?普通的蛇已經很可怕了,居然還是雙頭蛇?白緒忠退得老遠,從骨子里竄起簡直要抓逛的寒意。
翎淑忙不迭拿出相機,欲拍攝這歷史性的一刻,她血液翻騰,腎上腺素上升,代表她此刻正處下亢奮狀態。
然而,當她調好鏡頭,欲按下快門之際,那尾雙頭蛇「唰」地一聲,隱沒在草堆中,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