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笑就笑,干嘛扯上我的工作?」翎淑悶悶地反駁。
「開口閉口你的工作、你的工作,這工作到底有多高尚、多了不起?有讓你名利雙收嗎?」他瞪著她的後腦勺,嗤之以鼻。
「現在不是在嘲笑我的英文嗎?你就盡情的笑就好了,不要攻擊我的工作。」
翎淑仍堅持捍衛自己所選擇的路,不管怎麼遭到歧視,她都不會改變初衷。
白緒忠「噥」了一聲,表達他的不以為然。
他生氣,一部分是氣自己最後心軟回頭救她,更大的因素,則是他們制造了天大的笑話,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想起來。
原來,那三名搭訕的肌肉男並沒有惡意,他們只是過兩天要到日本、韓國及台灣旅行,一問之下知道她來自台灣,所以想請她喝杯飲料,請教她一些關于台灣的資訊,根本不是對她有意思。
听到他們的說明澄清後,他先是松了一大口氣,因為不必擔心會有生命危險,接下來則是啞然失笑,徹底被某人的英文能力打敗。
人家只是想跟她聊聊台灣,她卻神經兮兮的把對方當成伸出魔爪的登徒子,害他也不明就里的陪著她演了一出可笑的鬧劇,還演得煞有其事。
當下他實在很想一把掐昏她。
總之,他又被她連小學生都不如的爛英文耍弄了一次。
餅了半晌,白緒忠突然想起來。「昨晚的事,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給我一個解釋。」
翎淑臉部一僵,維持相同說詞︰「就說是測試人性了。」她確實是一時興起,臨時跟他玩了下「捉迷藏」,得知他著急的外出找她,對他的印象分數攀升不少。
雖然,這其中多少也帶點惡整他的意味……關于這一點,她絕口不提。
白緒忠報以冷哼,沒好氣的反問︰「請問你測出什麼結果?」在他心目中,她已經沒什麼信用可言了。
翎淑支吾片刻,籠統的說︰「結論就是,你這個人不算太壞,是個……是個正常人。」
她的回答又換來他一聲低斥︰「跟一個愛研究妖怪的英文白痴比起來,我真的很正常,太正常了。」他非得損她一頓才痛快。
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翎淑縱然百般不甘心,卻無從替自己辯駁。
她在飛機上被他抱在懷里提供安全感、出借肩膀讓他睡得更舒適、把屬于她的餐點給他,滿足他的五髒大廟,她的退讓、她的包容,顯然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好啊!她絕對不讓他再踫她一下,也不會大發慈悲將任何食物分給他。翎淑瞪著窗戶上反射出來悶悶不樂的自己,暗暗在心里發誓。
一番唇槍舌劍的言詞之戰後,雙方都沉默下來。除了交談氣氛不愉快以外,迂回顛簸的陡峭山路,讓他們臉色發白,不斷涌起強烈的反胃感。
唯獨早習以為常的司機,面不改色的操控著方向盤。
翎淑捂著嘴,干嘔了兩聲。「喂!你叫司機開……開慢一點……嗯……」暈眩感使她說話有氣無力。
白緒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向來是超級健康寶寶的他,在十分惡劣的路況下也頭昏腦脹。
用力吸了幾口氣,他扯開嗓門朝司機的方位喊道︰「抱歉,可以請你開慢一點嗎?」
司機立刻回了一句。
「他說什麼?」翎淑費了好大氣力才得以開口。
「大概是說不照這個速度行駛,天色一暗,幾乎沒辦法往前開。」白緒忠簡略說明。
司機的腔調太重,他也只能听得懂一部分。
「還要多久才能月兌離山路?」翎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白緒忠又詢問司機,得到答案後翻譯給她听︰「在抵達市區前,都是山路。」
「不會吧……」翎淑發出無力的哀號。
她再也支撐不了,索性整個人在長椅上橫躺下來,讓自己的身體好受些,最好能夠睡著,忘記翻天覆地的暈眩。
白緒忠硬撐了一段時間,最後也在令人難受的搖晃中,天旋地轉起來。
他只好閉起眼楮,盡量不去想自己正置身于山路中,借由欺騙大腦達到減緩不適的作用。
半夢半醒間,他昏沉的想著︰這趟阿薩布魯之行,是否一如這條崎嶇不平的山路,充滿未知與不順遂「馬鈴薯……真想咬你……」他皺緊眉頭,嘆氣嘀咕。
巴士行駛了六個多鐘頭,這時天空已染上灰黑色,像被蓋上了一塊巨大黑布,一瞬間陷入深濃墨色中。
這漫長的數小時,白緒忠和馬翎淑在車上忽睡忽醒,歷經幾度快把胃嘔出來的慘況後,他們倒也漸漸適應起雲霄飛車般忽上忽下、猛烈搖晃,令人七葷八素的路況。
晚間七點,巴士終于緩下車速,拐進一條狹小道路,再轉兩個彎,在一幢木建的矮房前停下來。
「終點站到了。」司機朝他們喊。
「這里是市區天布萊爾?」白緒忠拎著行李下車,環顧四下,有所質疑。這里除了路燈亮了一點,跟郊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應該沒錯……」翎淑踩著虛浮的腳步,頭重腳輕的走下來,冰涼的風襲來,讓她的精神頓時振作不少。
一路折騰下來,他們又餓又渴,尋找吃飯的地方才是當務之急。
難得兩人達成共識,現在就算想吵也沒余力互相找碴拌嘴。
他們問過人以後,來到一家飯館,內部空間不大但高朋滿座,他們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有空位。
點菜的重責大任,自然落在英語流利的白緒忠身上。基本上,他把菜單上陣列的每道菜肴全點了一輪。
听著他啪啦啪啦念了一串菜名,翎淑不禁出聲制止︰「你會不會點太多了?」
「會嗎?我可是餓到全身無力。」嗅著空氣中飄散的誘人香氣,他的腸胃一陣劇烈收縮,所謂餓到腸子打結,形容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你有吃飯的時候嗎?」翎淑瞪眼回嘴。
「當然有。」白緒忠覷她一眼。「我又不是餓死鬼,吃都吃不飽。」
翎淑翻了個白眼,細聲嘀咕︰「你比餓死鬼還夸張吧。」
白緒忠沒听清楚她碎碎念些什麼,也懶得追究,反正他想絕對不是什麼好話,何況他一心期待食物上桌,無心開口。
沒一會光景,桌面就被各式熱騰騰、香噴噴的菜肴佔滿,令人食指大動。
白緒忠馬上舉筷進攻,準備殺他個片甲不留。
「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他扒完略嫌干碗的飯,終于有說話的空檔。
「去找一位膝蓋上長了人面瘡的婆婆。」翎淑認真回答。「所謂人面瘡,顧名思義,就是像人臉一樣有五官的腫瘤瘡疤,寄生于活人的身體上,據說每日都需喂食,甚至會開口和宿主說話。」
「啥?這太扯了吧?」白緒忠露出古怪又疑惑的神情,感到不可思議又夸張至極。「你是三歲小孩嗎?這個你也信?」
「自古以來,各國都有被人面瘡寄生的宿主,有許多清晰的照片可以佐證,依佛教說法……」涉及專業領域,翎淑興致勃勃地解說,試圖告訴他這並非無憑據的空談。
「Stop!」白緒忠伸手阻止她滔滔不絕的往下說。「我沒有興趣知道關于妖怪的事。」他是不會被洗腦的。
話說到一半被無禮打斷,翎淑的嘴角垮了下來。「明明是你先問的。」
他直接忽略她的埋怨,若無其事的清光盤中所剩不多的食物,吃干淨後,他催促她去結賬。
並非他吝嗇到連幾十塊美金都要坑她,勞動她這趟是出公差,身上帶著公費,兩人所有的支出花費,都由她所屬的單位負責,不需要自己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