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霖璿僵了下,吶吶的說︰「那都已經是陳年舊事,提來做什麼?」
她眼波流轉,見他不願提,心里涌起絲絲甜蜜。可是怕她不好受?
「雪荷——」東霖璿想說話,卻讓她柔軟的小手一堵。
「不必說。我心底沒多想什麼,你也不用怕我難受。」
「我跟皇堂姊……」東霖璿苦笑了下,「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今……已經不想她了。」
雪荷不信,微微偏著頭,「不要這樣。你不是最厭說謊的人?我知道,我跟木蘭公主是沒得比的……」
「雪荷是雪荷,不能比的。」他急急的抓住她柔軟的小手,怕她心里不好過。
「我不過是小小的螢火,怎麼敢比擬公主的日月光輝?」她滿臉甜甜的笑,「璿,你說說木蘭公主的事情給我听。」
「沒什麼好說的。」他別開臉。
雪荷扳過他的臉,「我要你告訴我。我不要听別人的傳言,只願相信你說的。我不要悶在心里難過,人家要知道嘛。」
讓她一撒嬌,東霖璿倒拿她沒辦法了。「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我愛慕皇堂姊,皇堂姊不愛我,無法回報罷了。」
「璿……不難受嗎?」她眼中浮現同情之色。
「一開始倒是不難受的,因為我一心只想著要成為配得上她的男人。」他坦承,「現在,她心有所屬,嫁的人又愛她逾恆,兩人過得幸福快樂,我又有什麼好難受的呢。」
雪荷瞅了他半天,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這真是好辦法呢。璿,我老實告訴你。」她起身跪坐著,捧住他的臉,「我這一世也比不上木蘭公主……你別急,先听我說。我很清楚木蘭公主在你心里還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愛你呵。我愛你,你不一定要愛我,我要變成很好很好的女人,配得上你,或許沒有木蘭公主那麼好,但是我會盡力的。」
她柔軟的發絲垂在東霖璿臉上,眼神是那樣認真誠摯,「所以,讓我陪在你身邊。你喜歡我對不對?喜歡我陪你對不對?請你讓我愛你、陪你,你不用愛我的……真的。因為,如果愛情必須稱斤論兩,那就不叫愛了。或許有一天我老了,你不再寵幸我,但是請你還是讓我陪在你身邊,當一輩子的女官。我會認真的,會很認真……你答應嗎?可以嗎?」
東霖璿心頭像是被狠狠地撞擊了下。雪荷這樣坦白,這樣誠摯的要求,教他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腦袋昏昏的,心頭漲漲的,眼眶禁不住的發熱。
他得到了什麼?世上最真誠最寶貴的心!但是他能回報什麼?只會對她予取予求,連個愛字都說不出來!
「你這話是對皇上還是璿說的?」他啞著嗓子,撫著垂在他臉上的柔軟發絲。這發,宛如早春楊柳,拂動著他的心。
「璿。」她溫柔的輕吻他的指尖,「一直都是璇。」
東霖璿將她緊緊擁住,緊得她全身都發痛了。
她眼眶含著淚,低低的說︰「抱緊點,再緊一些。」
他哽咽著,縱有千言萬語,卻都說下出來,只低低的輕吐,「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個。你說的,我們生死與共,因為……你是我的妻……」
「你這話是對更衣還是雪荷說的?」她也反問。
「雪荷,從來都是雪荷。』
為什麼巨大的歡喜會夾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有人如此包容,如此等待,如此的愛……只是為了他,為了東霖璿,而不是東霖王朝的新帝。
他為雪荷濃烈的愛心痛不已。
初春雪融,又到了春來必發的遂紫江水患。幸而歷年治水已有了功績,今年災情比較小了,只是東霖璿還是日夜操心,而雪荷也跟著他東奔西跑,像是小小的白蝶兒。
不知道是吃葷食的關系,還是黃太醫的藥膳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東霖璿的溫柔豐盈了她,她已不再是初入宮那個驚惶瘦弱的小泵娘,雖依舊苗條卻不贏弱,臉龐也豐潤起來,總泛著健康的紅暈。
三宮邀約的聚會,她次次都到。每每竹妃和梅妃想讓她出丑,反被她倒將一軍,恨得牙癢癢的,卻拿她沒辦法。
雪荷的表現,讓刻意對她示好的松妃也吃了一驚。她故意在竹妃與梅妃面前嘆息,假裝要她們識時務、討好雪荷,激起她們倆的抗爭意識,趁機拉攏雪荷。
雪荷卻只是淡淡一笑,「兩位姊姊不喜歡我?松姊姊,你想太多了。她們只是性子直,沒安壞心眼呢。」
松妃紅了紅臉,「妹子這話說得沒錯,可就怕嫉妒讓人沖昏頭哪。你年輕,還不知道世事險惡,咱們不一起對付她們,哪天——」
雪荷不讓她說下去,「松姊姊,什麼對付不對付的?沒那回事。咱們都是宮里的妃子,和樂相處才是應該,要不然皇上知道了,心底多不暢快呢。您年紀長過雪荷,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只是不忍見雪荷被說幾句罷了。松姊姊的情我心領了,這話可別再說,宮里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別想太多了。」
這話說得松妃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個看起來單純的小泵娘,卻這樣不著痕跡的一推一卸,絲毫不受她擺布。
離開了松宮,雪荷一邊走,一邊小心的拍拍胸口。幸好十九知道她愛看閑書,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天朝珍貴刻本《歷代後妃秘史》,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應對呢。
多讀書總是沒錯的。只是,皇上每次見她看閑書,總要皺眉皺半天。
下回也讓他看看,教他知道,閑書也是有用的。
「你又上哪兒去了?」雪荷離開不到兩刻鐘,東霖璿已經開始坐立難安。「地圖呢?怎麼找也找不到!」
「皇上,就攤開在你的案上。」雪荷嘆口氣,最近皇上黏她黏得緊,出去久一些,他就到處找人。「不過是松妃找我說幾句話兒,不用這樣緊張。」
東霖璿瞪了她一眼,「別到處亂晃,春寒料峭,萬一又著涼了怎麼辦?」
「是……」她有氣無力的回答。
「什麼?」東霖璿凶了起來。
「是,皇上。」她簡潔有力的回答,逗笑了東霖璿,連御書房里的一干大臣都在一旁偷笑。
「你讓養父母教壞了。」東霖璿抱怨,「這樣頑皮!」
「皇上,不關微臣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的石中鈺抽空抗議。
「也與微臣無關!」段莫言一面審閱奏摺,一面低聲嘀咕,「明明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嗯?」東霖璿真要被這對唱雙簧的夫妻氣死。
「皇上當然是朱,朱色,乃皇之正色。對不對,宰相大人?」段莫言還是拐著彎發泄怨氣。
「批你的奏摺,侍郎大人。」石中鈺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少動嘴,省得沒舌頭!」
到底有沒有人把他當成皇上來尊敬?東霖璿快被這些人氣炸了。
大臣靜悄悄的沒聲音,只有雪荷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雪荷!」東霖璿氣急敗壞。
底下大臣實在憋不住,全都笑了。
總不能通通推出去拔舌頭吧?東霖璿只能扇著袖子發泄悶氣。
一直到臨睡前,他的悶氣還沒全消,雪荷只得扮笑臉,百般逗他,才讓他笑了。
誰認真生什麼氣呢?只是喜歡雪荷這樣逗他罷了。他抱著雪荷的腰,享受著忙碌中的片刻溫馨。
雪荷只是無奈的輕撫他的頭,有些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