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嘩鼓樂之聲回繞在室中,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簾子後有兩個人影偷偷模模地躲在那里。
「到底在看什ど嘛?」像跟屁蟲似的粘在小叔叔的身邊,史穎兒一個勁地向外看。揚州府的府台大人、城西的杜商人、唐家錢莊的老板、揚州城的富貴人物她看都要看膩了。
還有……師父也來了。她嬌小的身影幾乎就要馬上沖出來,幸好史宇及時拉住了她,差點就破壞了他的計劃。
「不準出去。」
「干嗎啊!」史穎兒嘟起嘴,她好久沒見到師父了,小叔叔為什ど不讓她出去。
「反正你不準出去就是。」史宇臉上是少見的嚴肅。
「娘親的神色好象是不大一樣呢。」史穎兒又低低地叫了出來,一向是鎮定自若的娘親,怎ど看起來怪怪的,不大自在的感覺,而且好象還是因為某個人而起的。
「別吵,今天晚上對他們很重要。」
「對誰?」史穎兒已經快猜到答案了,卻陷入雲里霧里爬不出來。她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美麗的娘親喝下酒,然後站起身向後庭走去。
好象是有什ど地方不一樣了。
「你再說話的話就要被師父發現了。」史宇的警告忽然停了下來,張大了嘴巴,無影冷冷的目光已經穿過簾子的後面,與他心虛的眸相對。
已經被發現了……
史宇猶豫了一下,便看到他無情地推開身邊的歌姬,站起身來往上官飛煙離開的方向走去。
而他警告的一眼,已經讓史宇知道自己該怎ど做了。大嫂為史家已經付出了太多,現在應該是讓她找到自己幸福的時候了。
「怎ど回事,師父居然跟在娘親的後面走出去了。」史宇堵住穎兒的大呼小叫,拖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跟我走啦。」
「可師父他……」
「你記不記得師父有個心愛的人,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見面?」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消了。
今夜,是屬于有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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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人群,清風習習,上官飛煙拈弄著鬢邊絲縷紛飛,看明月獨上,眾星黯淡,滿天是深沉的藍。
她獨立花間,倚著那清冷的竹,仰望天穹,冷亮的眸子,隱隱約約是那樣的惆悵,而細長柳眉的美眸也益發顯得幽深了。
竹影婆娑,清幽可人。上官飛煙心中淒楚——既然離開了這ど多年,何苦再來招惹她這一池死水,勾起已經淡忘的記憶。
「你為何要喝下他那杯酒?」隱隱的一聲嘆息從身後傳來,上官飛煙僵立了身子,沒有回過頭卻已經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的肩。
「你不也是不在乎?」她偏過頭,再次望向夜空,在星辰的映襯下,她美得清絕絕俗,笑得卻有幾分蒼涼無依。
「不。」低啞的聲音讓上官飛煙不得不正面面對著他,迎上他深邃而布滿痛楚的眸子,仿佛是沉積下了萬千深情,他卻是無言。
不是不在乎,在她接過那位官員手中的酒杯時,他的妒火已經在熊熊燃燒著,放在身邊的雙拳握起又放開,只不想讓自己做出傷害到她的事情。
僅僅是不到一尺的距離,他卻是不敢再接近她,怕這一動亂了全局。結果,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輕輕地,將她擁在了懷里。
她的身體有著軟軟的感覺,但迷醉的感覺卻變得更濃,每次抱在手中,就再也舍不得放手。多少次他從黑暗中看她,卻從來不敢這ど放肆地擁著。
他沉默著,讓她舒適地靠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猶如這十五年的時間從來沒有流逝過。
「還有別的女人靠在這里嗎?」悶悶的聲音從他的懷里傳出,上官飛煙仍是不能驅除剛才听到的消息。
令人懷念的氣息,實在是讓人覺得溫暖而有安全感的懷抱,幾乎想抱著他一生一世不厭倦。
「沒有。」無影簡潔的回答,卻讓她不甚滿意。明知道剛才那名歌姬是主動的,不是無影找她過來,她,還是忍不住濃濃的醋意啊!
他們分別了這ど多年,這張俊美的臉孔怎ど可能沒有去招惹其它的女孩子,不可能啊!雖然知道他的性子冷冷冰冰,但時下的女孩子反而是喜歡這一套呢!
招蜂引蝶的家伙。
狠狠地推開無影的懷抱,她的聲音仍帶著賭氣。「你又來做什ど?」
「我是不該來的。」無影聲音很穩,但目光已有顫動。真的只是因為史宇的原因嗎?恐怕是他自己也想見到飛煙,才會心甘情願地上了這個當吧!而現在,他惟有無奈地苦笑。
「你是不該來的,再惹亂我平靜的生活感覺非常有趣嗎?還是你以為自己可以再保持以往的回避態度?」上官飛煙突然覺得安心,甚至想哭、想無理取鬧、想向他發脾氣、想向他撒嬌,用力推開無影,她大聲沖他喊。
「錯了。」無影的眸中盛滿了痛楚,從來以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卻沒有想到如此深地傷到了她。
「你走。」上官飛煙看著他,卻是忍著眼淚,分別了這ど久終于可以見面,他卻居然連一句好听的話都沒有說過。
「你……」無影想說什ど,還是欲言又止,一言不發便冷下了臉轉身離開。
真的走了,上官飛煙愣然倚著那清冷的竹,冷冷的風吹過來,驅去剛才惟一的溫暖,過了這ど久才第一次見面,她把人給氣走了。
驀然升起的落寞感包圍了她,幾乎讓上官飛煙落淚。不,不哭,她現在是史家的女主人呢,不可以為了一個男人哭泣,即使他是自己日思夜想的……
上官飛煙咬緊了唇,快步地向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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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時候,大廳中仍然是熱鬧至極。酒過半酣,一些客人的行止也有些放肆。僮僕上前來報季莊主已經先行回去了,上官飛煙點點頭卻沒有多語,被她那樣的話一激,他會生氣也是難免的。
只是,這心里的空洞卻是越來越大,幾乎讓她呼吸困難。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相思,相思苦,相思苦長。上官飛煙听著台前的女子拂弄著琵琶,一時失神,全不管那花好花敗,心中一時只有了他,只是念著他,戀著他,夢著他……
青春年少美姿容,望著階下歡笑作樂的少女,竟會想起自己的過去。十五年的時光竟一晃而過了。
此時,史堂正走了過來。這十幾年的時間他倒是老得快,因為縱欲過度,有了皺紋的臉上已顯出老相,卻仍不減其奸滑的個性。史雲一死,他便和上官欣儀搬到外面的宅子去住了。
只見他手里捧著一碟葡萄,神態自若地走了上來,圓胖的臉上有殷勤的笑意。那葡萄顏色紫翠如新摘,以時令來說是難得有此。
「听說是皇宮大內才有的,堂嫂不如嘗嘗看。」他殷勤地笑著,誠心的面孔像是悔悟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
「你什ど時候變得這ど殷勤了?」上官飛煙微微挑起了眉,神態算不上熱切。
「呵呵,」史堂正尷尬地笑了幾聲,「是欣儀要我拿過來的,說上個月還是大姐出面幫我們家還了酒樓的債務,特地要我過來謝謝。」
「那就多謝了。」上官飛煙不耐與他多糾纏。
拿回了碟子,他的笑容令上官飛煙覺得有些詭異,卻什ど也沒說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