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不是說國王只用了一顆嗎?那麼還有一顆。」紀綾的眼楮幽深,「總要試一試。不然,怎麼知道?」
索路吃驚地道︰「紀綾,難道打那一顆的主意?那一顆可是在波斯王宮!」
「如果找到,我娘就可以繼續活下去了。」紀綾眼楮微微眯起,飛快地盤算。
這事首先不能讓娘知道,誠叔也不行,他們不會讓她去找這樣縹緲的東西。櫻兒或許能幫忙,但她得留下來照顧生意。
那麼只有自己去,還必須要有一個十分堂皇的理由。
索路看著她這副表情暗暗心驚。
紀綾是他在中原最大的交易伙伴,也是最令他傾心的女子。他對她的關注與了解不下于自己的生意,他知道她這副表情的背後,意味著怎樣堅決的決定。
「索路,你等我三天,好嗎?」紀綾抬起頭,飛快地說,「給我三天時間,我和你一起去波斯。」
索路呆住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紀綾,雖然帶你回波斯是我的心願,但、但是,我絕不希望你為了這個理由而去,這種東西……我真不該告訴你!」
「我知道。」紀綾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但我總要試一試,我們中原也有很多這樣起死回生的傳說神物,總會有人找到。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遠去波斯,我沒有理由讓任何人冒險,只有我自己去。」
「可是,你準備花多長時間呢?一年,兩年?也許你還沒找到,你母親已經……」索路頓住,「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理智一點。」
「索路,不要這樣說。」紀綾轉而輕笑,長眉舒展,目中一點星芒,分外閃亮,「我是個商人,我隨你出海,是為了做生意。」
紀綾從索路船上一下來便折到杜家船行,沒曾想竟然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
「對不住,蘇姑娘。」杜家船行的掌櫃道,「我們船只的構造內適應河流湖泊,無法應付海上的風浪,加上沒有水手知曉海運。對于蘇小姐的要求,實在難以從命。」
「我有專門的海上水手幫忙,而且這段時日最適合出海,杜掌櫃可否通融一二?租金還可以多加一倍。」
「實在不行。」年過半百的掌櫃臉上透著滄桑,「蘇小姐不知道這水上的風險,我總不能讓手下這些年輕人有什麼閃失。蘇小姐更是千金之軀,我非但無船可借,更要奉勸蘇小姐還是好生待在揚州,就算有萬倍厚利,也比不上自身的平安。」
「杜掌櫃,租金再加十倍。」她是非去不可的啊。
「蘇小姐……」
掌櫃話還沒說完,門外忽然進來一名黃衣少女,肌膚雪白,櫻唇紅潤,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人也如春風一般動人。她輕輕盈盈地走進來,就好像吹進來一陣柔風。
神情嚴肅的杜掌櫃臉上現出笑容,迎上去,道︰「柔兒姑娘今日這麼好的興致出來逛逛?少爺呢?」
「怎麼?就不許我一個人來嗎?非得跟著少爺才行嗎?」柔兒嬌笑,又向紀綾道︰「這位便是名動揚州的蘇家大小姐?我有點事要和杜掌櫃說,可否請蘇小姐稍候一會兒?」
半晌杜掌櫃出來,對著紀綾竟換了一副神色,微笑著說︰「有一個好消息,我家少爺剛造好一艘大船,絕對一流的手藝。既然蘇小姐急用,便拿去好了。」
「很好。」紀綾松了一大口氣,「待我歸來,定要好好多謝掌櫃。」
「不敢不敢。」掌櫃躬身道,「既然蘇小姐是我家……」
「哎喲,差點忘了,我還有事呢!」柔兒忽然打斷他的話,「先走一步啦!蘇小姐,祝你一路順風!」她眼角看了杜掌櫃一眼,余光帶過紀綾素潔的面龐,一陣春風似的卷出了大廳。
紀綾看到她臨去的眼波,心里浮上一陣很怪異的感覺。
有種……身在明處彼在暗,被人隱隱掌握,仿佛被引入圈子套的感覺……但,又說不上有什麼惡意……而且連杜掌櫃的目光都變得不同,比方才親熱許多……
也許是她多心了。
經過長興酒樓,極富態的掌櫃從門里迎出來拉住馬頭,滿臉堆笑,道︰「蘇大小姐這是往哪里去?要不要到小店吃些點心再走?」
紀綾從早起奔波了大半天,嘴里還是粒米未進。被他一說,還真覺得餓了,「也好,替我備下雅間,還有……」
胖老板躬身引她上樓,笑道,「還有珍珠糕,玉茸餅,芙蓉酥油卷,再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蘇小姐的口味,小店記得呢!」
紀綾款款提起衣襟下擺,隨他上樓。眼楮微微眯起,還在思量如何在這三日之內備好一船貨物,賣與波斯。
樓下的幾個女子只見這個如雪蓮便清雅的少年微皺愁眉,又是傾心,又是心疼。
雖說她沒有刻意隱瞞,但在揚州,著實沒有多少人知道紀綾原是女兒身呢。
一來是她所接觸人不多,往往非富即貴。二來自從接手生意以來便開始著男裝了。起初還有人非議,但近來漸漸地仿佛所有人都習慣了,尤其是這等魚龍混雜市井之地,幾個吃飯的女眷都看得暗暗神搖。
胖老板將她引到臨湖的一座雅間,才落座,茶與糕點便送了上來。
紀綾略有些詫異,「你今日的手腳倒快,難道早知道我會上來?」
胖老板忙打哈哈︰「早起便見小姐匆忙地從我門口打馬而過,我便想著小姐這麼早出門可能還未吃東西,這便備下了。」
「倘若我不來,你可就白備下了,要知道這些糕要現吃才好的。」
「呵呵,小姐這不是來了嘛!」
紀綾看著他的笑臉足有半盞茶工夫,慢慢地從荷包里掏出一片金葉子,放在桌上。
「哎喲,我的小姐,這片葉子夠你吃半年珍珠糕了!」胖老板笑眯眯地收起來,「大小姐真是闊綽呵!」
紀綾又模出一片,照舊放在桌上,淡淡道︰「說了,就是你的。」
胖老板只望著那金葉子呆了呆,「說什麼?」
紀綾閑閑地伸出兩根蔥管似的手指,拈起一塊糕放進嘴里咬下一小口,細細品味,方道︰「是誰告訴你我要來的?」
那種感覺越來越明顯,仿佛有雙眼楮一直跟著她,怪極了。
「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嘛……」他的話頓時打住了,因為桌上又多了片金葉子。他用力吞了口口水,仍然道︰「蘇小姐今日看起來好生奇怪,若真要打賞我,這賞錢可真是太大了。」
「你若是真不想說,就把方才那片還我吧,我這里還有些碎銀子。」這家伙出了名的貪財,到了嘴里的東西打死都不會吐出來。
丙然,他為難地皺起了臉,「這個、這個……」
「現在說還來得及。」
紀綾啜了口茶,望著窗外的滿湖春色,不再看他。
誰知他竟把那片葉子掏出來,苦著臉道︰「我是真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莫非在與我開玩笑?這些糕點也著實不值這麼多錢,年下我去貴府結賬便了。」
這個倒大出紀綾意外,「當真沒有人交待你?」
「當然!」他眼巴巴地看著那幾片金葉子,「不然生意人哪有不賺錢的道理!但蘇小姐是我的大客人,也不敢隨口胡謅亂騙。蘇小姐慢用,我老了,開不起這等玩笑。」
他臉上現出疲態,挪著胖胖的身子往門外走去。
紀綾看著他略顯蹣跚的背影,一絲愧疚襲上心頭,說道︰「掌櫃的不要見怪,是我在逗你玩呢!這片葉子是我賞下的,你拿著便是。」
胖老板回過頭來,滿臉喜色地拿起葉子,道︰「還是蘇小姐心地好,人又大方,又能干,不愧是大戶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