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莎花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照著他的話做。她的臉因羞愧而通紅。
「你必須實際一點。」道格重復道,一把將她抱起。
「你在做什麼?」
「抱你回屋子裹去。用你的手臂抱住我。」
他們現在四日交接。道格盯著她的雀斑,依莎盯著天花板。
「我覺得好尷尬。」她輕聲說道。
「我想你的孩子並不在乎他媽媽尷不尷尬的問題。」
道格將她抱出馬廄,停下腳步將她手上的獵槍拿開,把它放在屋柱旁,然後繼續走向門口。
「小心一點,」依莎告訴他。「那把獵槍上了膛,有可能會走火……」
「我把子彈拿出來了。」
依莎驚訝地直視他的眼楮。「什麼時候?」
「在我還給你之前。你該不會又要開始心情不好了吧?」
「不,不過你必須先把我放下來一會兒,我得先照顧「貝格」。」
「你是在說你的馬嗎?」
「是的。」
「你現在的狀況不該靠近牠的。」
「你不了解。牠的左後腿受傷了,而我需要在傷口被感染前清潔它。不會太久的。」
「我來處理牠吧!」
「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哦,當然,我對馬十分在行。」
道格感覺到懷中的她稍微放松了。「道格?」
「什麼事?」
「你對女人也十分在行,我在想……」
「什麼?」
「關于生產的事。你有沒有幫過女人生孩子?」
道格決定閃爍其詞來紓解她的擔憂。「我有過一點經驗。」幫馬接生,他在心裹補充道。
「如果出了問題,你會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他的語氣是如此堅定,根本沒有懷疑的空間。「我知道你很害怕,而且覺得孤單……」
「我不孤單……哦,天啊!你該不會離我而去吧,會不會?」
「別太激動,我哪里也不去。」
第三章
依莎發出一聲輕嘆,將頭倚在他下巴之下,道格抱著她走出谷倉。雨依然下得很大,而他不高興自己沒有什麼樣的東西可以包住她的身子,那幢她稱之為家的小木屋約在五十碼外,而當他將她抱到門口時,他們兩人都已濕透了。
屋中唯一的燈光來源是一盞油燈。屋內的氣氛十分溫馨,但最吸引他的還是空氣中彌漫的玫瑰花香。門口的右方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覆著一塊黃白相間格狀的桌布,中間放著一只水晶花瓶,裹面插了至少一打盛開的白玫瑰。顯然依莎是想藉此為她悲慘的生活中帶來一些美麗與喜悅,而這個簡單而又女性化的作法令道格為她心痛。
屋內十分整潔。一個石制的壁爐面對著門,在壁爐的爐架上有幾幀銀質相框。
爐架的左方有一張搖椅,上面放著黃色的格狀椅墊,右方則有一張高椅背的高腳木椅。腳墊上有一團酒紅色毛線,上面插著兩根鉤針,地上則鋪著色彩鮮艷的編織地毯。
「你家很不錯。」道格說道。
「謝謝。我希望我的廚房更大一些,我用窗簾來將它和客廳隔開。裹面實在太亂了。我本來想在忙完谷倉裹的事後再來整理的。」
「你別擔心這麼多了。」
「你看到那些玫瑰了嗎?很漂亮對不對?它們是野生的,就在屋後的那片樹叢中。派克在屋後又種了一些,不過還沒有長出來。」
道格實際的本性又露了出來。「你實在不應該一個人跑出去的,你可能會跌倒「把它們插在屋內的花瓶中帶給我很大的歡樂,而且我相信運動對我是有好處的。我不喜歡整天被關在家里。請你放我下來,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道格照著她要求地放下她,但依然抓著她的手臂,直到他確定她已站穩。「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你能生個火嗎?我在壁爐裹放了些木柴,我本來是想等我從谷倉回來再生火的。」
「你扛了木柴進來嗎?」
「孩子提早出生都是我的錯,對不對?今天一大早我從山上扛木柴下來,下午我又上山去扛了更多,晚上這里又冷又濕……我並沒有想太多,現在我的孩子就要道格在她又要激動起來之前打斷了她。「平靜下來,依莎。很多女人在生產前也是做家事的,我只是擔心你會跌倒而已。沒事了。」
「那麼你為什麼說……」
「跌倒。」道格再說了一次。「我只是擔心這個。你並沒有跌倒,所以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好了,別再擔心了。」
依莎點點頭,開始向屋子的另一頭走去。道格抓住她的手臂,叫她靠在他身上,然後緩緩地攙著她走。
「如果你再繼續把我當成殘廢般地對待我,我恐怕得花上一個小時才進得了臥房。」
道格走在她前面打開了門,裹面一片漆黑。
「等我先把燈拿來再走動,我不希望你──」
「跌倒?你似乎十分擔心它會發生。」
「對不起,不過你的肚子大得令你根本看不見腳,我當然擔心你會跌倒。」
依莎笑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笑了。
「你必須月兌下你的濕衣服。」道格提醒她。
「你右手邊的梳妝秮上有兩支蠟燭。」
道格很高興能有點事做。他覺得很尷尬,而且不知所措。他在點蠟燭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他點了三次才把蠟燭點燃。當他轉過身時,她已經將桌上一條色彩鮮購的毯子折起。
「你濕透了。你真的需要先換下你的濕衣服,再去做別的事。」道格說道。
「那你呢?你有衣服可以換嗎?」依莎問道。
「在我的鞍袋裹。如果你不需要幫忙,我就先去生火,然後我再回去谷倉裹照顧馬匹。你的馬喂過了嗎?」
「是的。」她回答道。「小心「貝格」,牠不喜歡陌生人。」她低頭看著地板,雙手交在一起。當道格轉身準備離去時,她喊住他。「你還會回來的,對不對?」
她又開始不安了。現在她最不願意去想的,就是害怕會被孤零零地拋下。道格有種預感,今晚將是難熬的一夜,而他要她將精力留給眼前更重要的大事。
「你必須信任我。」
「好……我會試試看。」
依莎看起來還是很害怕。道格倚靠在門邊,努力想說什麼話才能讓她相信他不會拋下她不管。
「已經很晚了。」她說道。
道格站挺身走向她。「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好。」
他從口袋中掏出金表,解開表煉然後交給她。表煉垂蕩在她的指間。
「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它是我的悔麗媽媽給我的,而我不希望弄壞它。「貝格」可能會踢壞它,或者我可能含在擦干我的馬時,不小心摔壞它。替我好好保管「哦,好的,我會好好保管它。」
當道格離開房間時,依莎將金表貼在胸口上,閉上了她的眼楮。她和她的小兒子又安全了。許久以來第一次,依莎感到平靜與安心。
她變成一個十足的瘋子,但她不在乎。她知道她已失去最後一絲自制力,而在她腦中的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已失去了理智。然而,她也不在乎這一點。
她想死。這是個懦弱的念頭,但她根本沒有心情為此感到罪惡。至少死亡能夠為她現在所承受的極端痛苦帶來一個喘息的機會。在這個階段中,當一陣陣痛苦的痙攣一個接一個地襲來時,死亡是她唯一直有興趣想到的事。
道格不停地告訴她,一切都不會有事的,而她決定要努力活下去,好有機會殺了他。他竟敢如此平靜與理性,他知道個什麼?拜托!他是個男人,而她的看法是,他正是她現在痛苦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