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簡單的事一到派特手上都會攪得極其復雜。顯然他未曾考慮過他莽撞的行為會有的後果。身為麥氏一族新任的族長,依恩必須撇開他對近親的責任及忠誠,全力扮演長老會議顧問的角色。
當然,他可不打算完全無私。不論長老的反對聲浪多大,他仍會站在弟弟這一邊。他也不會允許派特受到懲罰,必要時不惜極力爭取。
依恩並沒有將他的決定告訴弟弟,唯一的理由是他要派特再多擔心一會兒。或許派特能從這痛苦的教訓學得一些自制。
依恩完成他的職責上山時,五長老已經聚集在大廳听取派特的申訴。派特在前庭的中央等著,一副備戰的模樣。只見他叉著腿挺立,雙手握拳垂在身側,皺著的眉頭陰沉一如頭頂上的鉛灰雲層。
依恩不為弟弟的架勢所動。他推開試圖擋住他去路的派特,繼續往城堡走。
「依恩,」派特喚道。「我必須在我們進去前知道你的立場。這件事你是贊成或反對?」
依恩停下腳步,慢慢轉身看看弟弟,臉上的表情充份表達他的怒氣。不過,當他開口時,聲音仍保持溫和。「而我想知道,派特,你是否故意想用這個問題來惹我生氣?」
派特的態度立刻松弛下來。「我無意侮辱,但你是新任族長,長老們正待借這種事測驗你的能力。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把你推上了一個尷尬的位置。」
「你改變主意了?」
「沒有,」派特咧嘴一笑回答。他走向哥哥。「我知道你不要我招惹長老,尤其是現在你正試圖讓他們同意和鄧家結盟對抗馬家。但是嘉琳立意得到他們的祝福,她要她的朋友受到歡迎。」
依恩沒對這番解釋發表他的看法,派特繼續逼進。「我明白你不會了解我答應妻子這種事的原因。但是有一天,當你踫到適當的女人,你就會明白一切。」
依恩惱怒地搖頭。「老實說,派特,我永遠不會明白。而且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適當的女人,她們全都一樣。」
派特大笑。「認識嘉琳之前,我也曾那麼想。」
「你說話像個女人。」依恩說。
派特不覺得哥哥的話是侮辱。他知道依思不了解他對妻子的愛,但是有一天他會找到∼個他願意以心相許的人。到了那一天,他可要拿依恩今日的態度糗他一番。
「鄧肯暗示他們或許要訊問我的妻子,」派特接著說,將話題轉回他最關切的方面。「你想長老會不會只是在虛張聲勢?」
依恩回身。「長老們從不虛張聲勢,派特。但我不會讓長老協迫嘉琳的。」
听到這項承諾,派特訝異得忘了皺眉。「他們認為他們能使我改變主意,」他說。「他們最好了解無論他們怎麼做都不可能。我已經答應了嘉琳,而我立意遵守。說良心話,依恩,為了我的妻子,我願意行過煉獄的火焰。」
依恩對弟弟一笑。「眼前只需要到大廳走∼遭就夠了,」他懶洋洋地說。「走吧。」
派特點點頭,急急趕在哥哥前面打開大門。
「給你一個建議,派特,」依恩說。「別把你的怒氣帶進這扇卜。看到你的急躁相,他們會掐住你的喉嚨。只要平靜地陳述你的理由。讓邏輯而非情緒引導你的思路。」
「然後呢?」
「我會善後。」大門在這句承諾後關閉。
十分鐘後,長老會議派人傳喚嘉琳,要她立刻到城堡報到,在門外等候丈夫帶她進去。
嘉琳的心跳加劇。派特曾告訴她長者可能傳喚她,但是她不相信。從沒听說過女人能在長老或族長面前直接陳述她的意見。就算族長是她丈夫的哥哥她也不覺得輕松。
嚇人的念頭在她腦中亂轉,不消多久,她已全身緊張兮兮。長老們一定以為她瘋了。派特應該已經告訴他們,他答應她的事,所以她才被叫到大廳當面說明。他們想確定她真的失去了理智,然後將她關一天禁閉。
她唯一的希望全在族長。嘉琳不很了解麥依恩。嫁給他弟弟兩年,她和他說過的話可能不超過五十個字。但是派特曾向她保證依恩是個正直的人。他會秉公處理她的請求。
她必須先通過長老會議這一關。因為這是正式會議,四名長老將不直接與她對話。他們會把問題交給他們的代表葛罕,由他一人降尊縴貴和她交優畢竟,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外地人……因為她是在邊境出生長大,而非系出高地名門。只有葛罕一個人質訊,其實令她滿寬心的,因為她覺得他是五位長老中最不嚇人的一個。這位老武士聲調柔和並且深受族人愛戴。他做了他們的族長十五年,三個月前才退下來。葛罕不會嚇她,至少不會故意,但是他會利用巧詐使她放棄派特對她的承諾。
她迅速畫個十字,暗自禱告地朝陡峭山坡上的城堡走去。她提醒自己她一定通得過這次的考驗。無論如何,她絕不退縮。麥派特在她同意嫁給他的前一天答應了她,而他決意實現他的諾言。
一個珍貴的生命全賴它。
嘉琳來到城堡階頂,站在那里等候。幾個女人經過前廳廣場,好奇地注視那個女人在族長的門前逗留。嘉琳不想和她們交談。她撇開臉,祈禱沒有人會出聲叫她。她不希望族里的女人在事情結束前知道。知道後她們一定會制造出麻煩,但那時已經太晚了。
她不認為她還能等下去。艾妮,那個鼻孔老是朝天的女人,因為她漂亮的女兒一定會成族長的新娘,已經在廣場繞了兩圈,想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而她的那些手帕交也正在慢慢接近。
嘉琳拉正突起的肚子上的格子披肩。注意到她的手在顫抖,她立刻試圖壓制這恐懼的表現。她大聲嘆口氣。通常她不會如此羞澀及懦弱,但是自從她發現自己懷孕後,她的行為有了巨大的轉變。現在她非常情緒化,時常莫名奇妙的哭泣。七個月的身孕使她的動作遲緩不少,但她的思想並未受。到影響。波潮起伏的腦海不斷圍著葛罕會問她什麼問題打轉。
木門終于呀地打開,派特走了出來。看到他,她幾乎要冒出眼淚。他皺著眉,但是一看到她蒼白憂慮的臉,連忙逼出一抹微笑。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一下,接著對她眨眨眼。
「嗅,派特,」她沖口而出。「我很抱歉使你難堪。」
「這是否表示你不要我實現諾言了?」他低沉的嗓音是她一向深愛的。
「不是。」
她率直的回答使他大笑。「我也知道不是。」
她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只想集中心神注意眼前的事。「他在里面嗎?」她悄聲問。
派特知道她指的是誰。嘉琳對他的哥哥有一種不合理的懼怕。或許因為依恩是族長的緣故。麥氏一族單單戰士就超過三百人。他尊貴的地位使得女人木易親近,派特猜想。
「請回答我。」嘉琳懇求。
「是的,親親,依恩在里面。」
「那他知道你的承諾了?」愚蠢的問題。話一出口她就領悟到了。「天老爺,他當然知道。他生我們的氣嗎?」
「甜心,一切都會沒問題的。」他保證,試圖將她拉過門檻,但她抗拒他的催促。
「但是長老們,派特,」她沖口而出。「他們對你的解釋有什麼反應?」
「他們仍在爭論。」
「天呀!」她全身一僵。
他發現自己不應如此坦白,他擁住她的肩膀將她拉近。「一切都會解決的,」他低聲安慰。「就算我必須一路走到英格蘭去接你的朋友,我也會那麼做軌你信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