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士兵踏過護城河上的吊橋時,鄧肯策馬前進。賽勒斯很高興回到家中,蹦跳得好不快活,梅德琳的傷口又疼痛起來。她的臉因痛苦而扭曲,沒發覺自己的手也緊捏著鄧肯的手臂。
看見她痛苦的表情,鄧肯自己也皺著眉。"你馬上可以休息了,梅德琳。再忍耐一下。"鄧肯關懷備至。
梅德琳點頭,閉上雙眼。
當他們到達中庭時,鄧肯立刻下馬,緊緊將梅德琳抱在懷里,轉身往家中走去。士兵排列成行,吉爾和另外兩人站在城堡門口。梅德琳睜眼看見吉爾困惑的眼神。
往前走近後,梅德琳明白他在看她的腿。她也往下看,望見斗篷沒遮住她的腿傷。沾滿血漬的外衣像繃帶包著她的腿,血跡流滿全腳。
吉爾趕忙開門,第二道門較矮,但送出溫暖的氣流。他們來到廳堂的中央了。
這里很明顯是軍隊住的。入門窄小,木板地面,男人的會議室在右邊,左邊有蜿蜒的樓梯,通往上面的住屋。這種結構非常奇怪,但梅德琳搞不清楚,直到鄧肯抱她上樓。
"樓梯建錯邊了。"她突然說。
"不,很正確。"他回答。
她覺得他的語氣很不正經。"根本不對邊,"她反駁。"樓梯一向靠右邊建,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她非常權威地加上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梅德琳很氣鄧肯不肯承認他家建築的錯誤。
"它會靠右建,除非有特別的指示,否則不會靠左建。"
鄧肯的發音清清楚楚,听起來像在教訓智能不足的兒童。
"這是個無知的指示,你是個固執的男人。"梅德琳很難過他不低頭看她,發誓不再和他談話。
"你是個固執的女人。"鄧肯反唇相擊,面帶微笑。
吉爾跟在他哥哥後面,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滑稽。但他心里很擔憂,笑不出來。
艾德蒙在等他們,阿狄雅可能也在。吉爾了解現在他開始關心梅德琳了。他不希望她有不愉快的遭遇,祈求自己有時間向艾德蒙解釋梅德琳善良的個性。
吉爾暫且拋開憂慮,鄧肯沒轉入大廳,反而往相反方向,繼續爬向尖塔,樓梯愈來愈窄,他們的速度也放慢。
塔頂的房間很冷,中間有壁爐,右邊有扇大窗戶正開著,狂風將窗簾拍打在石壁上。
房內有張床,鄧肯非常輕柔地將梅德琳放在床上。吉爾跟著鄧肯。他彎腰在爐內放柴火時,命令吉爾,"叫葛蒂送些食物上來,告訴艾德蒙帶著他的醫藥箱,他必須用針治療梅德琳。"
"他會抗議。"吉爾推斷。
"他會照做。"
"誰是艾德蒙?"
溫柔的聲音由她嘴里傳出,兩兄弟都望向她。她正掙扎著要坐起,但艱難萬分。皺著眉,她的牙齒因寒冷而打顫,終于因疼痛而癱在床上。
"艾德蒙是我二哥。"吉爾解釋。
"這里有幾個威克森?"梅德琳蹙著眉。
"一共五個。"吉爾繼續,"凱薩琳是大姊,下來是鄧肯、艾德蒙,然後阿狄雅,最後是我。"他笑了。"艾德蒙會照料你的傷,他的醫術高明,你會跟以前一樣好。"
"為什麼?"
吉爾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何你要我跟以前一樣好?"梅德琳被弄迷糊了。
吉爾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轉看鄧肯,希望他能提供答案。但鄧肯開始生火,現在正在關窗。沒轉頭,他下命令。"吉爾,照我說的去做。"
他的命令不容反駁。吉爾馬上遵從,關門前梅德琳的聲音叫住他。"不必請你哥哥,我能照顧自己的傷勢。"
"現在去,吉爾。"
門砰的一聲關上。
鄧肯轉身向她。"只要你在此地,就不準違反我的命令,明白嗎?"
他大步邁向床緣。梅德琳低語,"我能明白什麼,爵爺。我只是個釣餌,不是嗎?"
在鄧肯嚇她以前,梅德琳閉上雙眼,雙手交疊在胸前,擋住房內的寒冷。"請讓我安靜地死去。"她很戲劇性地低喃。老天,真希望自己有力氣,能勇敢地對著他大喊。她現在非常悲慘。如果鄧肯的兄弟不再踫她,就不會有痛苦。"我沒有精力去應付你的弟弟。"
"你有,梅德琳。"
"你為何要反對我說的一切?這真是個大錯誤。"
敲門聲響起。鄧肯喊一聲。梅德琳很好奇,眼楮來不及閉上。門咿呀一聲開啟,出現一個年長的婦人,一手端盤子,一手拿瓶子,手臂上還掛著兩床毯子。她是一個有著憂愁眸子的胖婦人,快速掃視梅德琳一眼後,笨拙地轉向鄧肯。
梅德琳馬上知道這個女僕很怕鄧肯。她望著這個雙手發抖的可憐女人,對她深感同情。
鄧肯對她不假辭色,一句溫柔或鼓勵的話也沒有,只稍微點頭,要她移向梅德琳。
這個僕人想要快速執行命令,她幾乎是用跑的跑向床鋪,途中還踉蹌了兩次。
她把食物放在梅德琳旁邊,遞給她水壺。"你叫什麼名字?"梅德琳問她,降低聲音不讓鄧肯听到。
"葛蒂。"女人回答。
她記起手上的毛毯,將它們蓋在梅德琳身上。
梅德琳微笑地感謝她,葛蒂受到鼓勵,將毛毯裹住她的雙腿。她不知道梅德琳受傷,拉扯毛毯時,踫到她的傷口。梅德琳咬牙,瞇眼忍住叫聲。
鄧肯看到了,準備斥責女僕,但葛蒂拿食物給梅德琳。
"謝謝你的仁慈,葛蒂。"
梅德琳的感謝讓鄧肯詫異。他證瞪視她臉上平和的表情,發覺自己正在搖頭。梅德琳小姐不但沒有責備,反而贊美。
門倏地打開,梅德琳因驚嚇而瞪大眼楮。門在牆上彈跳兩下才停止。一個巨大的身軀佔據門框,他的雙手叉腰,臉色陰晦。梅德琳疲憊地嘆息,來者一定是艾德蒙。葛蒂輕快地由這個大人旁邊溜過。當艾德蒙踏進房間時,後面跟著一群僕人,端著水盆、盤子,和各式奇形怪狀的罐子。他們將東西擺在靠床邊的地板上,然後轉身向鄧肯鞠躬,退出房間。他們全像受驚的小兔子。他們能不怕嗎?梅德琳問自己。畢竟室內正有兩匹狼,這還不夠嗎?
艾德蒙不跟他大哥說一句話。鄧肯不想在梅德琳面前跟艾德蒙正面沖突。他知道艾德蒙非常氣憤,這會嚇到梅德琳。而他絕不讓步。
"不跟你的哥哥打招呼嗎?艾德蒙。"鄧肯問。
他的謀劃奏效了。艾德蒙對他的問題有些震驚,臉上怒氣消褪。"為何不通知我要帶羅狄恩妹妹回來的計劃?我剛剛才得知吉爾一開始就曉得了。"
"我想他過于吹噓了。"鄧肯搖頭。
"他是的。"
"吉爾太誇大其辭,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意圖。"
"你將計劃保密的原因呢?鄧肯。"
"你一定會抗辯。"鄧肯微笑地承認,好像他明白那場爭論一定很有趣。
梅德琳察覺到鄧肯態度的轉變。她非常驚訝。真怪,他微笑時,有種狂放的瀟灑。唉!她想,看起來還像個人。梅德琳斥責自己怎可留戀他的外貌。
"如果我抗辯,你會退讓嗎?"他對他的哥哥怒吼。
牆壁幾乎被他的叫聲震垮。梅德琳很好奇是否他們兄弟兩人听力都有問題。
艾德蒙幾乎跟鄧肯一般高,兩人站近時,才顯得比鄧肯矮。他比吉爾還像鄧肯,生氣時,臉色一樣難看,五官,甚至皺眉的表情也是一個模樣。他的頭發不完全是黑色的,有點像新犁的田那種茶色,很濃密。當他轉頭看她時,梅德琳看到那對褐色眼楮變冷前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