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顯然一肩挑起了所有的重任,克林判斷。他得記得謝謝哥哥的大力相助。這一星期他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因為他的帳本至少多了十五頁的交易紀錄,而一年多來克林不曾有過這麼多現金。
他將注意力轉移至留言上,從天亮一直工作到午後。富恩好高興看到他的主人已告痊愈,早、午兩餐均是他親自送來。
克林沐浴後換上白襯衫、黑長褲,富恩宣稱他的主人又恢復了一點顏色。他像只母雞般流連不去,不久就把克林逼得心浮氣躁。
那天下午三點富恩再次打斷他的工作,送來他父親及哥哥的短箋。
威廉郡公爵的信充滿對莉雅公主安全的關切。他顯然听說了公主在歌劇院外遭致伏擊。他建議召開家庭會議安頓莉雅的未來,並且要克林病體康復後立刻帶公主到他們家在倫敦的宅邸。
凱恩的信內容相似,但也令他困惑,因為他對于幫忙做帳的事竟然只字未提。克林想凱恩未免太謙虛了。
「好消息,不是嗎?」富恩問。「你家的人都完全康復了。廚子听你父親的園丁說,大家都健壯如昔。你父親已經下令重開城里的房子,今晚就能住進去了。公爵夫人和他一起,但是你的妹妹們則被指示繼續留在鄉下一、兩個星期。你要我送信去告訴他們你已經痊愈了嗎?」
避家透露的消息並沒有使克林訝異。兩個家之間的流言管道一向暢通無阻而且極富效率。「家父要舉行家庭會議,或者你已經從園丁那听到了?」他諷刺地問。
盎恩點點頭。「我听說了,但不知道確實日期。」
克林搖搖頭。「就把會議定在明天下午。」
「什麼時候?」
「兩點。」
「你哥哥呢?」富恩問。「我該也送個信去?」
「好,」克林同意。「我相信他會想在場。」
盎恩急急走向門去執行他的任務。來到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對了,大人,我們家能否接待訪客了呢?莉雅公主的追求者已經請求接見一星期了。」
克林皺起眉頭。「你是說那些無賴已經駐扎在我家門口?」
主人憤怒的口氣令富恩打個哆嗦。「我們家住著一位美麗又純潔的公主的閑話已經像野火般傳了開來。」
「可惡。我們的家庭會議舉行之前,任何人不得進門。」克林宣布,他接著微微一笑。「對于莉雅的追求者,你似乎比我還要惱怒。為什麼,富恩?」
避家沒有作假。「我是很火。」他坦承不諱。「她屬于我們的,克林,」他月兌口而出,一時間忘了禮數地直呼主人之名。
「趕走那些豺狼是我們的責任。」
克林點頭同意。富恩這才轉移話題。「她父親的代理狄先生每天早上送信來要求接見,說是有文件需要她簽字。」富恩補充說明。「但是我在莉雅公主身後瞄到的一封信里看見他堅持說有重大消息稟報。」
克林向後靠。「莉雅對這封信做了什麼反應?」
「她絲毫不顯煩惱,」富恩回答。「我問她是否應該稍微關心,她回說狄先生的重大消息或許和市場不景氣有關。我不懂她在說什麼。」
「她說的是財富損失。」他解釋。「也送封信給狄先生告訴他我們邀請他到家父在城里的房子拜訪莉雅。時間定在下午三點,富恩。那時我們應該開完家庭會議了。」
避家仍不肯走。「你還需要什麼嗎?」
「莉雅公主會離開我們嗎?」
避家聲音中的憂慮非常明顯。「她很可能會和我母親住在—起。」
「但是大人……」
「家父是她的監護人,富恩。」
「他或許是,」僕人反駁。「但你是唯一能照顧她的人,抱歉我說話太直,但令尊年紀大了,而令兄有妻兒需要照顧。所以您責無旁貸。老實說,如果公主發生了什麼事,我會很難過的。」
「她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主人聲音中的憤怒沖消了富恩的憂慮。克林現在表現得像個保護者了。他天生有旺盛的佔有欲,富恩知道遲早他會明白莉雅是屬于他的。
克林繼續研究他的帳務。富恩咳嗽一聲,暗示克林他還沒說完。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克林問。
「我只是想我要提一下……呃,歌劇院外的攻擊……」
克林合上他的帳本。「怎麼樣?」他的惱怒全在緊鎖的眉心表露無遺。
「那件事影響了她。她沒有對我說什麼,但我知道她仍然很難過。她為陸蒙受傷責怪自己。」
「荒唐。」
盎恩點頭同意。「她一直向陸蒙道歉,而且今天早上她下樓時,我看得出來她哭過。我相信你應該和她談談,大人。」
「好。待會兒我會和她談。現在你先出去,富恩。幾個月來第一次,我總算就要趕上進度了。現在我想把今天的總額加進去,晚餐之前我不想受打擾。」
盎恩不介意他主人的粗率。克林會照顧莉雅公主,那才是他所關切的。
避家愉快的心情一整個下午都受到強烈的測試。大部分的時間他都花在應門及拒絕追求者求見。真是無聊透頂。
那天晚上七點,理察爵士來到他們的門檻。他沒有要求進屋,只是指示富恩開門。
盎恩領理察爵士上樓,進入克林的書房。這位相貌堂堂的灰發紳士等到管家離開後才對克林說話。
「你看起來還不差,」他宣稱。「我想親自看看你的情況,當然,同時贊美你的杰出成績。魏寧漢那件案子有可能很難纏,你辦得很好。」
克林靠著椅背。「它的確變得很難纏。」他提醒理察。
「沒錯,但你處理得很有技巧。」
克林勉強克制他的嗤笑。處理得很有技巧?如此說,為英國已除掉一位敵人頗合理察的作風。
「理察,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來贊美你的。」
克林又笑了。理察也微微一笑。「我可以喝一杯白蘭地,」他朝吧台指指。「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克林婉拒。他正要起身替理察斟酒,理察揮手制止。「我自己來。」
理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繼而坐進面對書桌的真皮座椅中,「再過幾分鐘摩根就要過來,不過我想先和你談談。又發生了一樁麻煩事,我想它可能正好適合摩根去辦。給他一個暖身表現的機會。」
「這麼說他改吃公家飯了?」
「他想服務他的國家,」理察告訴他。「你覺得他怎麼樣,克林?別給我外交辭令,直接說出你的感覺。」
克林聳聳肩,他的脖子因為長時間埋首帳冊而僵硬不已,于是扭動肩膀,試圖消除其間的硬塊。「听說他在幾年前繼承了他父親的頭餃及產業。他現在是歐克山伯爵了,不是嗎?」
「沒錯,」理察爵士回答。「但你只說對了一半。他的頭餃及產業是得自他叔叔。摩根的父親好久以前就離他而去,他是在一家又一家的親戚推來讓去中長大。傳說他的出身不正,有人認為那是他父親拋棄他的原因。摩根的母親在他四歲時過世。」
「坎坷的童年,」克林嘆道。
理察同意道,「因而造就今日的他。他很早就學會要放聰明一點。」
「你對他的背景知道的比我還多,」克林說。「我能補充的只是浮面印象。我曾在不同的場合看過他。他深受上流社會的歡迎。」
理察喝了一大口酒後說︰「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的看法。」
他提醒克林。
「我不是有所保留。」克林回答。「我和他真的小熟,不足以有任何看法。他似乎很討人喜歡,不過納山不是很喜歡他,我記得他曾做過這種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