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斌。」
「散步的好天氣,對不對?」拓斌說。
「你非躲在暗巷里不可嗎?我發誓,你差點把我嚇暈過去。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你忍不住要親眼看看陸夫人口中的高明醫師,對不對?」拓斌露出嘲弄的微笑。「有沒有讓戴醫師催眠你?」
「沒有。我不是合適的對象。」
「我並不覺得意外。要你服從他人的意志恐怕比登天還難。」
「你不也是嗎?」她回嘴。「你怎麼會在這里?天啊!你跟蹤我,對不對?」
「我承認我是有點好奇。怎麼樣?有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情報?」
「我們的主要客戶是催眠師,命案的死者也會一點催眠術。」她僵硬地說。「而我們的另一位客戶陸夫人正好在接受催眠治療。我覺得那種巧合令人不安。」
「考慮到找催眠師治療神經問題的人不計其數,如果陸夫人沒有去看催眠師,那才更令人吃驚。」他挖苦道。「怎麼樣?你對你在那方面的調查滿意嗎?」
她清清喉嚨。「相當滿意。」
「你確定戴醫師是正統催眠師?」
「沒錯。」
拓斌突然拉著她停下來,望向她背後的綠色大門。她不喜歡他眼中那種若有所思的危險表情。
「我無法不注意到你剛才幾乎是落荒而逃。是不是在戴醫師的診所里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重要的。」她故作輕松地說。「就像你推測的,陸夫人去看催眠師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敝,而且和我們的案子毫無關聯。」
「你確定這其中沒有應該讓我知道的事?」
「拓斌,我發誓,你有時候真的很煩人。」
「沒辦法,我的專長之一。」
14
敏玲仔細觀察接受東寧問話的園丁。她非常同情那個可憐的家伙。他站在廚房中央,緊張地扭著帽子,囁嚅出簡短而無用的回答。盡避東寧的態度非常客氣和善,他還是顯得渾身不自在。
「你有沒有見過任何人進入爵爺的更衣室?也許是三更半夜?」東寧問。
「從來沒人看過爵爺的更衣室;沒看過他的臥室,甚至沒上過樓。」園丁瞥了天花板一眼。「我在這里工作十七年了,廚房是屋子里我唯一看過的房間。」
「那還用說,」陸夫人坐在木頭長桌的首位。「園丁不該進入廚房以外的地方。」
東寧繃緊下顎。敏玲察覺到他的不耐煩,這不是陸夫人第一次插嘴。
她和東寧今天早上熱切展開的調查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沒有任何一個僕人願意提供幫助,他們全都緊張不安。敏玲知道原因不在於心虛,而在於陸夫人的堅持在場。
東寧向急於月兌身的園丁道謝。敏玲的視線與他交會,他微微搖蚌頭。她輕嘆一聲,合起筆記本。
「所有的僕人都問過了。」陸夫人說。「怎麼樣?有沒有查出有用的線索,辛先生?」
東寧露出迷人的笑容,但在敏玲看來,笑容也掩飾不了他的惱怒。但陸夫人似乎沒有發覺,她顯然對東寧極有好感。事實上,從東寧向她自我介紹起,她就沒有正眼瞧過敏玲,而且不時用色迷迷的眼神盯著束寧。
「那要等我們和麥先生及雷夫人比對過筆記之後,才會知道。」東寧說。「謝謝你讓我們打擾這麼久,陸夫人。」
「哪兒的話。」陸夫人站起來,眼神仍沒有離開東寧。「查出任何關於手鐲的事,你們會立刻和我聯絡,對不對?」
「當然。」
「希望你親自向我報告,辛先生。」陸夫人用親昵的語氣低聲說。「我覺得我可以對你暢所欲言。實不相瞞,知道有像你這樣體格強健的紳士在協助調查,這令我安心多了。」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夫人。」東寧急切地看敏玲一眼,兩腳開始往後門移動。「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讓你知道我們的進度。好,我們得走了。」
「要不要喝杯茶再走?」陸夫人急忙問。
東寧張開嘴巴,敏玲知道他要拒絕。她連忙站起來,拚命朝他使眼色。
他看出她的意思,猶豫兩秒後勉強讓步。
敏玲迅速轉向陸夫人。「夫人,在我們離開前,可不可以讓你的園丁帶我參觀一下你遼闊的庭園?園藝是我的酷愛。」
陸夫人猶豫不決。
「在我參觀你的植物時,辛先生可以陪你喝茶。」敏玲奉承地補充。
陸夫人立刻笑逐顏開。「沒問題,你盡情參觀吧!」
「謝謝。」敏玲把筆記本和筆放進手提包。「我不會去太久的。」
東寧在她快步走出後門時瞪她一眼,她假裝沒看到。
二十分鐘後,他們終於逃離陰森的班宅,東寧寒著一張臉。
敏玲知道調查不順利只是他心情不佳的部分原因。
「你最好有充分的理由丟下我獨自應付那個可怕的女人那麼久。」他氣憤地咕噥。
「可怕的女人?你怎能那樣說?陸夫人顯然被你迷住了,我相信她很想寫詩贊美你強健的體格。」
「我沒心情听你調侃。」他突然有點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臂,拉著她往公園走。
她想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東寧發脾氣,她覺得頗為新鮮有趣。
「天啊!」她低聲說。「你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對不對?」
「參觀庭園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打開鐵柵門,把她拉進一座雜草叢生的小鮑園。「你很清楚我們今天去班宅不是為了讓你能夠參觀一堆花花草草。」
「我很清楚我們此行的目的。」他的快步前進使她的帽子搖搖欲墜,她伸手按住帽子。「我們的任務可以說是一敗涂地。」
「都是因為那個可怕的女人。」東寧選了一條斜穿過公園的小徑。「當著她的面,沒有一個僕人願意幫忙。他們很清楚,由於班克斯爵士病已垂危,所以她才是他們真正的雇主。她可以解雇任何人,不事先通知也不給推薦信。」
「的確。」她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他。「這就是我臨時起意要那個驚恐的園丁帶我參觀庭園的原因。」
東寧探究地瞥她一眼。她看得出來他還在生氣,但憑他對她的了解,他應該知道她的舉動不完全是一時的興起。
「你和那個驚恐的園丁談了什麼?」他問。
她露出自滿的笑容。「談錢。」
「該死!」他放慢腳步。「你企圖賄賂他?」
「酬勞。」她糾正。
「園丁願意接受你的提議嗎?」東寧停下來打開公園另一端的鐵柵門。
「不知道。」
「你是說他什麼都沒有跟你說?」東寧拉她穿過門口,轉身關上鐵柵門。「希望你沒有白給他錢。」
「他顯然太緊張,不敢直接跟我談;他很清楚陸夫人就在不遠的地方。但我感覺得出他知道的比告訴我們的多,我向他保證我的提議二十四小時內都有效。」
「原來如此。」東寧再度握住她的手臂,默默地挽著她穿過廣場,轉入一條小街。
「不錯的計策。」他終於勉強承認。
「謝謝。我自己也覺得滿高明的。」
「但一定要把我當祭品獻給陸夫人,你才能賄賂園丁嗎?」
「我說過,那是酬勞,不是賄賂。至於犧牲你,我恐怕別無選擇。我要提醒你,我不得不迅速采取行動。」「我覺得那听起來像藉口。」
「得了吧!」她說。「陪陸夫人喝茶沒有那麼慘,對不對?」
「如果你非知道不可,那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二十分鐘。那個女人企圖說服我改天再去拜訪她——獨自拜訪。」東寧打個哆嗦。「她建議最好是晚上。」
「那一定是相當恐怖的經驗。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