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使薇妮迅速瞥向她。她很驚訝地發現嬌安臉上有種感興趣的表情,這使她想到她從未看過嬌安用那種方式看任何男人。
嬌安覺得衛黎很迷人。
「可惡!」拓斌咕噥。「衛黎介入這件事?」
「好像是這樣。」嬌安說。「還有,我懷疑他知道你和薇妮在調查這件事,他沒有別的理由在今晚到這里來。」
「可惡!」拓斌放下未喝完的香檳杯。「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薇妮注視他。「你為什麼在乎衛黎?」
拓斌目不轉楮地望著房間另一頭的男子。「就像嬌安剛才跟你說的,衛黎是極有眼光和品味的收藏家,他有滿足那些品味的財源。謠傳在無法只靠金錢獲得他看中的東西時,他會不惜采取其他的手段和方法。」
「他創辦了一家名額非常有限的高級俱樂部,」嬌安說。「會員自稱『鑒賞家』,只有那些收集最珍貴、奇異骨董的人獲邀加入。會員總是滿額,但偶有出缺時,候選人必須拿出一件合適的古物捐給俱樂部的私人收藏作為入會之用。」她停頓一下。「現在正好有一個會員缺額。」
拓斌若有所思地瞥向嬌安。「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缺額是外子一年前去世所留下的,他是『鑒賞家』多年的會員。」
「不知道衛黎為什麼還沒有補足會員缺額。」拓斌說。
「也許是沒有合適的候選人申請。」嬌安說。「別忘了,候選人拿出的古物不僅必須是極品,還必須非常珍奇或稀罕,而那樣的古物並不容易找到。」
薇妮屏住呼吸。「『藍色梅杜莎』肯定有資格作為入會古物。」
「的確。俱樂部的博物館從不對外開放。入會古物只要足夠珍奇稀罕,我懷疑衛黎或其他會員會想質疑它的來源。」嬌安注視著衛黎。「考慮到衛黎今晚在這里出現,我想我們必須假定他無意在旁邊閑著、希望別的收藏家找到『藍色梅杜莎』時,會捐給俱樂部的博物館。衛黎打算親自出馬取得它。」
拓斌瞥向她。「你與他熟不熟?」
嬌安猶豫一下。「外子在世時,他有時會來我們家作客。斐廷喜歡他,他們彼此尊敬。但我不能說我與衛黎熟識;我想沒有人能那樣說。」
「對,」拓斌同意。「可能沒有。」
「你們相不相識?」嬌安問。
「柯恆鵬曾介紹我們認識。但像你一樣,我不能說與他熟識,我們在不同的圈子里活動。」
「看,他離開了他的同伴,」薇妮說。「正朝我們走過來。」
「的確。」拓斌悄聲道。「你說對了,嬌安。他知道薇妮和我的事。」
他們看到衛黎慢慢地繞過舞池邊緣,不時微微點頭為禮,偶爾停下來跟人打招呼。雖然他看似漫無目標地任意行走,但薇妮覺得他的目的地顯然是他們三個所在的凹室。
「他一定會試圖盤問你們。」嬌安警告。「他當然會非常客氣,但他是個心機極深的人。如果不想泄漏秘密,說話最好當心一點。」
衛黎在此時擠出人群停在他們面前。薇妮偷偷打量他,看出他在外表上還有一個地方與拓斌不同。
衛黎擁有浪漫派藝術家那種令人難以忘懷的眼眸。
「嬌安,」他優雅地向她行吻手禮。「很高興看到你重返社交界。好久不見。」
「你好,衛黎。」嬌安以一個流暢的動作抽回手。「認不認識我的朋友?雷夫人和麥先生。」
「麥拓斌。」衛黎朝拓斌的方向點個頭,然後轉向薇妮行吻手禮。「幸會,雷夫人。」
當他執起她的手時,她注意到他戴著一枚奇怪的鐵戒指,它的形狀像一把小鑰匙。她努力露出魅力十足的微笑,外加小小的屈膝禮。
「衛黎爵士。」
薇妮注意到他對她似乎不大感興趣。他只是微微欠身,接著又轉向嬌安。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夫人?」他說。
嬌安微微一僵,小小的遲疑幾乎不可察覺。要不是一直在看她,薇妮絕對不會注意到。
「當然。」嬌安迅速恢復。
嬌安在跟著衛黎離開時,投給薇妮困惑的一瞥。
薇妮目送他們進入舞池。
「這算哪門子的盤問?」她說。「看來衛黎只是想跳舞而已。」
「別那麼肯定。嬌安說過,衛黎的心機極深。」拓斌握住她的手臂。「來吧,這會兒無事可做,我發現我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里面有點悶,對不對?」
她隨他走向通往陽台的落地窗,他們走進微冷的春夜里。
抵達低矮的石牆時,拓斌沒有停,而是挽著她步下台階,走進提燈照亮的花園。
他們沿著小徑走向宅邸後面的漆黑溫室,溫室的窗戶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薇妮思索著嬌安隨衛黎走向舞池時,眼中的驚訝和猶疑。很少事情能使嬌安亂了方寸,但衛黎的邀舞幾乎令她驚慌失措。
「也許你和嬌安對衛黎今晚為何出現的猜測都不正確。」她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們猜錯了?」
「我得到的印象是,衛黎的目的是和嬌安跳舞,而不是打探我們的調查進度。」
「衛黎擅長隱藏他的目的,嬌安可能也不遑多讓。」
他語氣中明顯的惱怒令她吃驚地眨了眨眼。「你不高興。」
「沒有。」
「你有。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來,你心情不好。怎麼了?你不高興衛黎沒有試圖盤問我們嗎?」
「不是。」
「真是的,拓斌,你在鬧別扭。」
他在溫室前面停下,伸手打開玻璃門。
薇妮見他打算進入時,踟躅不前。「你認為我們可以進去嗎?」
「如果屋主不想讓人進去,他就會把門鎖上。」
「也對——」
他把她拉進潮濕的溫室內,隨手關上門。泥土和植物的氣味撲鼻而來,玻璃窗外的月光照出成排的棕櫚、蕨類和其他植物。
「真壯觀。」她開始沿著走道在茂葉花叢間緩緩前進,不時停下來欣賞一番。「我猜走在叢林里的感覺就是這樣;希望我們不會遇到毒蛇或野獸。」
拓斌跟上她。「這我可不敢打包票。」
「你的心情比較好了。」她撫模一片光滑、狹長的葉子。
「別太靠近。」他把她拉開。「我不認得那是什麼植物,說不定有毒,犯不著冒險。」
她惱怒地轉身。「我受夠了你的陰沈情緒。你到底是怎麼了,拓斌?」
他陰郁地望著她。「如果你非知道不可,看到衛黎帶嬌安進入舞池時,我突然有股強烈的想要請你跳舞。」
就算他剛剛宣布他能飛,她也不可能更驚訝。「你想要和我跳舞?」
「我不知道我是中了什麼邪。」
「原來如此。」
「我對跳舞一向不感興趣,」他繼續說。「加上這條不中用的腿,那種運動更是不可能,我在舞池里會象個大傻瓜。」
她可以听到舞廳的音樂聲遠遠地傳來,她在陰影里對他微笑。
「在這里,沒有人會看見你像傻瓜。」她輕聲說。
「你會。」
「哦,但我已經知道你不是傻瓜。無論你說什麼和做什麼都不會令我覺得你像傻瓜。」
他凝視她良久,然後非常緩慢地伸手把她拉進懷里。
相識以來第一次,他們相擁共舞。
他的舞步笨拙而謹慎,好像害怕會不小心踩到她的腳趾或把她絆倒。但那不重要,她心想,重要的是遠方有音樂、周圍有花香和他的黑發上有月光。重要的是,她在他的懷里,時光彷佛停駐在這一刻。
浪漫迷人的場景就像她珍愛的詩集里所描述的一樣。
拓斌緩慢、謹慎地擁著她在熱帶植物間旋轉。她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陶醉在仙樂風飄、月滿花香的良辰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