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巧遇一定讓他們倆都覺尷尬。」夢娜說。
卡倫微微一笑。「我相信蜜拉是,但我懷疑達克會有什麼問題,至少不會比他通常在社交場合所遭遇的狀況更尷尬。」
「我相信他也不好受。」夢娜試圖隔著人牆打量點心桌附近的情況。「我只希望他不要弄出糗大的場面。」
卡倫呵呵大笑。「別擔心,他不會出糗。他不是當眾爆發的人。事實上,我也從沒看過他私下爆發。他從不動氣,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夢娜眉毛蹙攏。「她可是在禮壇前拋棄了他。」
「相信我,從那一刻起,他已將她當做一個錯誤劃掉了。依他看,她已成為他的電腦上另一個消失掉的光點。」
「你說得仿佛他是個電腦什麼的。」
「很多人都這麼想。」卡倫簡單地表示。
「太荒唐了。達克像任何人一樣有情緒,他只是把它們隱藏得很好。」
「我認識他比你認識他久得多,他人冷漠是真的。告訴你一個秘密,夢娜,有時候找幾乎會羨慕他。」
「胡說八道。我失陪了。」夢娜轉身朝敞開的門走去。
能夠逃開大廳中嘈雜的人群讓她松一口氣。夢娜急急走過走道,進入化妝室。她不知道該給達克和蜜拉多久的時間,她才能回去找她的客戶。
接著她又想到,如果達克不想讓她找他又該當如何?
或許潘蜜拉對于中斷他們的關系有了悔意。
夢娜推開化妝室跨了進去,里面空無一人。她嘆口大氣,在鏡子前面的絨布椅上坐下。
她盯著鏡中的反影沉思良久,戴氏直覺在她碩大幽暗的雙眸中燃燒。
「該死,我愛上他了。」
七個字在空蕩蕩的化妝室低回。
以眼前的狀況來看,這句話說得不夠有力。
夢娜站起來,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她俯近鏡子。
「我愛上他了。」
五個字清脆響亮,沿著空蕩的隔間在牆壁上跳躍。
好多了。有點像理查三世試圖抓住他絕望的命運。
「不可能,」夢娜對著鏡中的女人否認。「就算我被他吸引,但不可能愛上他。他和我完全相反。麥卡倫或許是對的,或許除了邏輯電路,石達克什麼都不愛。老天爺,他甚至和劇院無關。戴家人永遠嫁給劇院中人。」
她身後的門開了,蜜拉走進化妝室。夢娜在鏡中迎視她。
「我來的不是時候?」蜜拉輕聲問。
「沒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夢娜慢慢坐回絨布椅上。
「我是來找你的。」蜜拉走上前,眼楮一直盯著鏡中的夢娜。「達克在找你。」
夢娜深吸一口氣。「你們倆說完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說完了。」蜜拉苦笑。「它更像是單方面的獨白,或是和電腦喃喃自語。」
「別那樣說。」夢娜低喃。
「為什麼不?事實就是這樣的。我道歉,達克說甭提了;我告訴他,我覺得我們從沒學到如何溝通,達克說甭提了;我表明我希望事情不是這樣的,達克說甭提了。我試圖告訴他……呃,你想象的出來的。
「甭提了。」
「就是。」蜜拉在隔座的絨布椅坐下,寶藍色長裙發出悉社聲。「但至少它已經過去了,自從婚禮那天多留紙條出走,我就在怕各他見面的時候。遲早我們總會踫到的。」
「嗯。」
「今晚我領悟到緊張的人只有我一個。」蜜拉扮個鬼臉。「我相信達克差點想不起我的名字,更別說我們曾訂過婚的過往。」
「他當然記得你的。」
「我可不確定。我想他已經把我列為過時檔案,存在某個偏僻的電腦儲存槽了。他是個怪人。」
「他只是不擅表達他的情緒。」
「原先我也那麼想。但婚禮前一個月左右,我終于斷定他不撤表達情緒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情緒。」蜜拉猶豫一下。「我無權過問,但你可介意告訴我,你倆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為了做生意。」
蜜拉姣美的眉梢稍蹙攏。「我不懂。」
「是生意把我們湊在一起的。你把婚宴的賬單塞給了他,記得嗎?我不得不跑去告訴他,就算婚禮沒舉行,婚宴的賬單還是要付。」
「對哦。」蜜拉臉色一紅。「抱歉,我把那檔子事全忘了。」
「沒有人會掛記餐宴承包人。你或許有太多的事要煩。」
「沒必要諷刺。那時我的情緒很亂,還要應付我的雙親。你根本無法想象我的窘境。」
「嗯,這個嘛,日子總是過下去了,不是嗎?」夢娜站起來。「對不起!我該去找達克了,他一定在納悶我在哪里。」
「或許。他提過什麼要走的事。你知道的,他不喜歡社交生活。」
「我知道。」
「我認為這是他決定娶我的原因之一。」蜜拉細致的下巴一緊。「他想要一個固定的社交秘書及女主人。」
「愛說笑。」
「不,我不是開玩笑。」蜜拉拿起面紙優雅地擤了鼻子。「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我會和他扯上關系也是因為爹地堅持我對他好。」
夢娜全身一僵。「我不懂。」
蜜拉掉下眉來。「爹地說達克混得不錯,再過幾年他一定會飛黃騰達,而近來爹地的財務有困難。股市不振,你知道的。還有,噢,天啊,我不應該說出來的。」
「或許你是不該。」
蜜拉仰起一張驚慌的臉。「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任何人。爹地會窘死的。」
「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說的。」夢娜無意告訴達克他幾乎娶了一個視他為賺錢機器的女人。
或許他也察覺出那個可能性,她想。畢竟,他提出了婚前協議書以資預防。
「不只是錢的問題,」蜜拉繼續坦白。「爹地說家里需要新血,該是我們家的基因庫添些新鮮而有才華的成分的時候了。他說潘家多代以來一直和同一社交圈的人通婚,導致族脈不興。」
「我想,令尊是達爾文婚姻進化論的信徒?」
「可以這麼說,」蜜拉嘆口氣。「媽媽不贊成他的主意,但同意那麼做,她也願意恢復家中的財富。不論如何,我覺得達克很有趣。」
「有趣?」
「身體方面。」蜜拉解釋。
「哦,身體方面。」
「你懂我的意思的。」蜜拉將縐巴巴的面紙扔進垃圾筒。「這個人完全不具社交技巧,卻有某種性感。」
「我想我懂了。你受他的身體吸引,因此認為你能忍受嫁給他。」
「我錯了。身體的吸引力很快地就消褪了,他使我緊張。」
「緊張?」
「他好……」蜜拉搜尋字眼。「專注。」她臉色一紅。「細節不便詳述。」
「拜托,不要。」
「就說他有點太過原始,不合我的口味。」蜜拉優雅地聳聳肩。「總之,我終于明白我不能嫁給他。」
「你可曾愛過他?」夢娜忍不住問道。「就算一點點?」
蜜拉眉頭一皺。「這個問題我自問過好幾次,仍不能確定答案。你如何界定愛?」
「我想誰都不能,那種事只有一頭栽進去時才知道。我該走了。」夢娜打開門。
「你知道嗎?」蜜拉看著鏡中自己姣好的臉蛋。「我想今晚我向他道歉只使他覺得無聊。」
夢娜不耐地瞧鏡中的公主一眼。「我想不是。我認為他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蜜拉若有所悟地想了想。「我應該想到的。除非談論的主題是電腦,達克從來很少說話。」
「呃,電腦是他的本行嘛。」
蜜拉顯然沒听到。「我想,最令我不安的是,做完愛後他從來無話可說。完事後他只是下床,道聲晚安後就走。你不會因此難過嗎?」
「甭提了。」夢娜說,逃出了化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