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畏縮了一下。「因此你將自己賣到另一種奴隸制度里,這就是你得到安全的方式?」
莎妮毫不退縮地直視著他。「只要我自己選擇主人,訂定條件,它就不是奴隸制度,而且你很清楚如果不是你,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肯恩無法給你你想要的。」
「你錯了。如果不是你從中破壞,他會給我我想要的一切。」
曼克以手按住桌面。「中校是這個世上我最尊敬的男人,他救了我一命,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他是個公正、誠實的人,每個為他工作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他不會對任何人做出過分的要求,男人為此敬佩他,我也一樣。但他不是女人的夢中情人,莎妮。我從不曾看過任何女人能夠駕馭得了他。」
「他要我,曼克。那一晚如果不是你闖進來,他將會給我我所想要的一切。」
曼克走向她,踫觸她的肩膀。她直覺地退縮,雖然他的踫觸令她感到奇異地安心。
「就算是呢?」曼克問。「你能克制每當男人踫觸你時,你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就算他富有、又是白人,你能夠忘記他也是個男人嗎?」
他一語中的,挑起舊日的夢魘。她轉過身,盲目地返回書桌後。等終于找到聲音時,她冰冷地道︰「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你無法代我采購補給,我就吩咐吉姆進城一趟。」
一開始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但他終究點點頭。「我會為你帶回補給品。」他轉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獨處。
莎妮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有那麼一刻,她好想追出去,投入他的懷抱,然而她硬是抑下這份渴望。歐曼克雖已是農場的監工,他仍是個黑人;他永遠無法保護她安全。
第六章
次日清晨凱琳下樓時,全身果然酸痛得要命。今天她換了件淡紫色的小禮服,披著白色蕾絲披肩,手里拎著頂淡紫色小帽。
杜小姐在門邊等她。「噢,現在的你美麗得像幅畫,親愛的。但別忘了扣上手套的鈕扣、理順裙襬。」
凱琳微笑地照做。「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謝了,親愛的,我盡力打扮出最好的一面,但畢竟我已不再年輕了。不像你──瞧你像塊可口的復活節糖果坐在長椅上,恐怕任何紳士都無法將心思專注在主的身上。」
「令人看了想一口吞下去。」慵懶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後響起。
凱琳正在系帽子的緞帶,嚇得一時松了手。
肯恩悠閑地倚在圖書室門口。他穿著珍珠灰色的禮服,搭配織錦背心和領帶,可以說是盛裝打扮。
她瞇起眼楮。「你要去哪里?」
「當然是上教堂。」
「教堂!我們沒有邀請你和我們一起上教堂!」
杜小姐以手掩喉。「韋凱琳,我真是震驚不已!你怎麼能夠如此粗魯地對中校說話?我請求他護送我們前去的。噢,你必須要原諒她,將軍。昨天她在馬上待太久,今天走出臥室時,幾乎無法走路。這使她的脾氣不太好。」
「我完全了解。」但他眼里的笑意卻讓臉上的同情極沒有說服力。
凱琳扯著緞帶。「我沒有心情不好。」可惡的他!他這樣盯著她,令她連個蝴蝶結都系不好。
「或許你最好在她扯掉緞帶前,協助她一下,杜小姐。」
「的確,將軍,」杜小姐轉向她。「哪,抬高下顎,讓我來吧。」
凱琳強迫自己忍受杜小姐的協助,肯恩則一直含笑地看著。帽子終于系好了,他們一齊往馬車走去。
凱琳等肯恩協助杜小姐上車之後,低聲對他道︰「我敢說這是你搬來這里後,首度踏進教堂。你為什麼不待在家里就好?」
「想都別想,我絕不要錯過你和洛特福善良的居民重逢的精彩畫面。」
我們在天上的主……
陽光透過高窗,灑在低垂著頭的教眾上。在洛特福,人們一直說這就像個奇跡,教堂里的彩繪玻璃竟能逃月兌夏曼那個惡魔的毒手。
凱琳穿著美麗昂貴的百合色禮服,不自在地坐在周遭穿著褪色的洋裝、戴著戰前帽子的婦女當中。她原本只想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卻沒有考慮到周遭的人有多麼貧窮。她絕不會再忘記這一點。
她想起小時候常和莎妮去的奴隸教堂。那是由附近的農場出資,用幾塊簡陋的木板搭建起來,供黑人的精神寄托所用。由于嘉瑞和蘿絲不願意每周到洛特福的白人教堂,莎妮就帶著她一起上教堂,曼克和其它的黑人奴隸也都會在。
她想起和曼克有些拘謹的重逢。他似乎很高興見到她,然而兩人間舊日的親昵熟悉卻不復存在。現在她是個道地的白人淑女,他則是個黑人。
她偷偷打量肯恩。他禮貌地注視著教壇,表情和以往一樣深不可測。她很高興杜小姐坐在兩人中間,坐在他身邊將會毀了這個早上。
教堂彼端坐著另一個心神不屬的男人。凱琳對他綻開個甜美的笑容。她必須確定在離開教堂前,找機會和布萊登說話。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天也不能浪費。
講道結束後,教堂里的人都等不及和凱琳說話。他們听說紐約的禮儀學校將她由一名悍馬變成淑女,他們全都想親自驗證。
「噢,瞧瞧你,韋凱琳……」
「真的是個淑女了……」
「老天,就連你的父親都會認不出你了。」
他們和她打招呼時,他們也面對了個難題。認可她意味著他們也必須和她的北佬監護人打招呼──先前社區一直聯合起來排斥的男人。
慢慢地,先有一個、接著又一個朝白肯恩頷首致意。某人詢問他的棉花收成,狄黛拉感謝他對「聖經協會」的貢獻。何蒙特問他是否認為很快就會下雨。談話的內容仍有所保留,但傳遞出來的訊息是很清楚的;該是拆下隔離白肯恩壁壘的時候了。
凱琳知道稍後他們會說全是為了凱琳才接受他,但她猜測鄰居們一直就想找借口將他拉入社交圈里──就算只為了提供新鮮的談話題材。然而,他們從沒有想到白肯恩或許根本不想加入他們的圈子。
站在教堂的另一端,一名成熟世故的女子含笑地看著這一切。原來,這就是惡名昭彰的白肯恩……這名女子最近才搬到洛特福的一棟大宅邸,但她已听說了種種有關「日升之光」新主人的傳聞。然而白肯恩一點也不是她所想象的。她的視線由他寬闊的肩膀來到他窄瘦的臀部──他真是個出色至極的男人!
笆薇麗出生在南方,但她的心並不傾向南方。她在十八歲那年嫁給著名的肖像畫家甘法楠。往後十四年,他們大多住在佛羅倫斯、巴黎和維也納,法楠為貴族作畫,收取昂貴的畫資。
法楠在去年冬天去世後,留給薇麗一小筆錢。沖動之下,薇麗決定返回南卡羅萊納,她的丈夫繼承自雙親的宅邸。現在她才三十余歲,依舊美麗動人,而且機智風趣,見解也比一般女性來得寬廣。
她擠向教堂後門。牧師正在一一招呼離開的教眾。「甘太太,很高興你今早來加入我們。我想你還不曾見過杜柔拉小姐吧?這位是‘日升之光’的白肯恩先生。韋凱琳去了哪里?我想介紹你們認識。」
笆薇麗對杜柔拉或韋凱琳毫無興趣。她有興趣的是站在牧師身邊、粗獷迷人的男子。她優雅地微微俯頭。「我听說了許多有關你的事,白先生。我原預期會看到一對角呢。」
羅牧師畏縮了一下,肯恩反倒笑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同樣幸運,听過你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