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庭醫生告訴他,維多的病狀像是蕈類中毒,羅德立刻展開行動。他派遣三個人到餐廳將杜經理捉過來,泰迪則開車載著他、朗勃及希瑟去找莫丹妮。她是父親發病前相處的最後一個人,而毒藥正是女人會用的武器,迂回曲折又難以確認,必須依賴猜測及機緣湊巧才能成功。但這一次,這項武器顯然功效卓著。
如果父親真是死在她的手里,她也讓自己跟著中毒,而不是逃離法國。他並未預期她會在寓所里,因為維多曾說她要去土魯斯探望生病的母親;羅德認為那只是技巧高明的借口。顯然他錯了——至少他猜錯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才沒當場殺了這女人。他滑出車外,兩手鉤住她的手臂將她從車內拖出。泰迪幫忙撐住她的身體,直到羅德將手臂滑到她的膝下將她橫抱而起。她的身高中等,大約五呎半,屬瘦長型;即使處于癱瘓的狀態,他還是輕松地將她抱入屋內。
「喬醫生還在嗎?」他得到肯定的答案。「請告訴他,我需要他。」他將她帶到樓上的客房。去醫院對她可能比較有幫助,但羅德沒有心情回答任何問題,官方有太多煩人的形式。如果她會死,就死吧;他已經盡力了。喬文森是有執照的醫生,雖然他已不再行醫,而是在巴黎郊區由維多贊助的實驗室里工作,即使如此,如果維多早點求助並要求送到醫院,也許現在還活著。然而,羅德不曾質疑父親要喬醫生過來的決定,他甚至可以理解。謹慎重于一切,尤其本身有弱點時。
他將丹妮放在床上站著俯看她,不懂父親為什麼迷戀她。維多總是到處獵艷,但這一個女人並無突出之處,今天尤其不好看︰頭發散亂未梳,面如死尸,即使在最佳狀態時,肯定也稱不上漂亮。她的臉瘦了些,失之嚴厲,上排的牙齒略微突出卻也因此使上唇看起來比下唇豐滿,讓五官平添些許性感。
巴黎到處都是比莫丹妮更好看、更有品味的女人,但維多就是要這一個,渴望到等不及他調查好她的背景,就開始接近她。她意外地拒絕了頭兩次的邀約,使得維多從急躁轉為迷戀。是他對她的著迷使他松懈了防衛?這女人是間接導致他死亡的原因嗎?
羅德的哀慟與憤怒強烈到單為這個可能就可以勒死她,但在那些情緒底下,有一個冷靜的聲音告訴他︰她也許有可追查到凶手的線索。所以他還不能殺她。
他會找出下毒手的人,並且殲滅他——或她。賴氏組織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而沒有采取報復的行動,否則他的聲譽會受損。剛繼承維多的地位,他承擔不起任何人質疑他的能力,或決心,他必須把敵人找出來。不幸的是,可能性太多。任何事只要扯上死亡與金錢,整個世界都被卷入。由于丹妮也中了毒,他甚至必須考慮到行凶者是否是父親某個嫉妒的前任情人——或甚至是丹妮的某個舊戀人。
喬醫生禮貌的輕敲門框,進入開著門的房間。羅德掃視著他;這男人外表憔悴,那頭向來整齊的黑白混雜鬢發已如此雜亂,好象他一直用手拉扯。這位可靠的醫生是他父親從小就結識的朋友,維多兩個小時前去世時,他毫不害羞的流下了淚水。
「為什麼她沒有死?」羅德問道,指著床上的女人。
文森測量丹妮的脈搏,听她的心跳聲。「她可能也會死。」他用一只手揉著疲倦的臉。「她的心跳太快也太虛弱,但也許她所攝入的毒藥沒有你父親那麼多。」
「你還是認為那是蕈類中毒?」
「我說看起來像蕈類中毒——許多征狀很像,但也有不同,例如發病的速度。維多是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昨晚一點左右回家時並未覺得不舒服,但六個小時後就死了。蕈類中毒的發作速度比較慢,最毒的品種也要將近兩天才會致命。很多征狀非常類似,但發作速度卻不一樣。」
「不是氰化物或是番木寧堿毒?」
「不是番木寧堿毒,病征不同。氰化物則是幾分鐘內致命,而且會導致抽搐。但維多並沒有抽搐。砒霜中毒也有些類似,但其不同之處又足以將它排除。」
「有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確定是什麼毒?」
文森嘆口氣。「是不是中毒我都還不敢確定。也可能是濾過性病毒,如果是,我們全都暴露在被感染的空氣中。」
「那麼為什麼父親的司機沒有發病?如果是幾個小時內就會發作的病毒,他現在應該也不舒服了。」
「我說可能是濾過性病毒,但沒說一定是。我可以做些實驗,如果你允許我查驗維多的肝髒與腎髒。也可以拿他的血液分析與……那個叫什麼名字的女人做比對。」
「莫丹妮。」
「喔,是,我記起來了。他曾提起她。」文森黑色的雙眸變得感傷。「我想他自以為戀愛了。」
「哼!他最後還是會對她失去興趣,哪一次不是如此。」羅德搖著頭,像在厘清他的思緒。「不說這個了。你救得了她嗎?」
「不能。她若不是自己克服毒性活下來,就是死亡。我能做的不多。」
羅德讓文森離開去做實驗,他走到拘禁著杜經理的地下室。那位法國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許多細小的血柱從鼻端淌下,但羅德的人大多將拳頭打在身體比較痛又不容易被看見的地方。
「賴先生!」看見羅德,餐廳經理聲音沙啞的喊道,開始如釋重負地哭泣。「求求您,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發誓。」
羅德拉張椅子坐在杜經理前面,身體微微後傾,修長的雙腿交疊。「我父親昨晚在你的餐廳里吃了不合適的東西。」他語帶保留地說。
法國人一臉的迷惑與驚訝。羅德可以讀出他的想法︰他被打得稀爛只因為賴維多消化不良?「但……但是,」杜經理結結巴巴地說。「我一定會退錢,他只要開口。」他大膽地說。「真的沒有必要鬧成這樣。」
「他有吃磨菇嗎?」羅德問。
又是一臉疑惑的表情。「他當然知道他沒有吃磨菇。他要了紅酒釀雞配蘆筍,莫小姐吃的是比目魚。沒有,都沒有磨菇。」
維多的司機法托也在房間內,他彎下腰對著羅德耳語。羅德點點頭。
「法托說莫小姐一離開你的餐廳就吐了。」羅德想,所以她是第一個發病的。不管那是什麼毒,她也是第一個取用的嗎?或者只是因為她體型較小所以比較快發作?
「絕不是因為我的食物,先生。」杜經理覺得受到嚴重的侮辱。「沒有任何一個客人不舒服,也沒有任何抱怨。比目魚絕對新鮮,即使不新鮮,賴先生也沒吃呀!」
「什麼是他們兩人都有吃的?」
「沒有,」杜經理迅速回答。「也許除了面包,但我沒看到莫小姐吃面包。賴先生喝了酒,一瓶上好的波爾多酒,八二年份麥西米倫酒莊的名酒,而小姐和往常一樣喝咖啡。賴先生說服她喝了點酒,但那不是她喜歡的味道。」
「所以他們都喝了那瓶酒。」
「莫小姐只喝了一小口。就像我說的,她不喜歡。莫小姐從來都不喝酒。」杜經理很法國式的聳肩,說明了他一點也不了解她的怪癖,但事實就是這樣。
但昨晚她還是喝了酒,即使只有一小口。難道這毒藥強到僅喝一口也有生命危險?
「酒還有剩下嗎?」
「沒有,賴先生全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