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不尋常。維多的酒量驚人,比多數意大利人都能喝。
「酒瓶呢?還在不在?」
「我相信應該還在餐廳後面的垃圾桶內。」
羅德命令兩個人去餐廳翻垃圾桶找出空的波爾多酒瓶,回過頭對杜經理說。「很好,你就留在這里作客……」他的笑容沒有絲毫的幽默。「直到酒瓶和渣滓都檢驗分析結束。」
「但那會……」
「需要幾天的時間,沒錯。我相信你能諒解。」文森正在自己的實驗室加班,應該可以早一點得到結果,但也不一定。
杜經理遲疑著。「你父親……的病很嚴重嗎?」
「他不是生病,」羅德站起身。「他死了。」那句話再一次如箭般地射穿他的心。
棒天,黎璃就知道她不會死了;兩天後喬醫生才說出同樣的看法。她花了整整三天才覺得可以下床,並洗了一個早就該洗的澡。她的腿抖得厲害,必須撐扶家具才能走到浴室,雖然頭仍暈眩、視力有些模糊,但她知道最嚴重的情況已經過去。
她盡全力保持清醒,拒絕喬醫生勸她服下、可減輕痛苦以多些睡眠的藥。即使在前來這處應該是賴家宅邸的途中曾經暈倒,她並未被下藥。盡避她的法文說得很好,但畢竟不是母語。如果吃了鎮靜劑,道地美國腔的英文可能會溜出口。她假裝害怕會在睡眠中死去,而且覺得自己必須保持清醒才可以對抗毒藥,喬醫生明知這是毫無醫學根據的荒謬理論,還是尊重了她的意願。他說,病人的心理狀態對復元的幫助有時比生理狀態更重要。
她緩慢而費力地從裝潢奢華的大理石浴室走出來,羅德坐在床邊的椅子等她。他穿著高領毛衣與長褲,一身的黑,在乳白的房間里恍如一個不祥的象征。
她所有的本能立即提升到高度警覺。她不能用對待維多的方式與羅德周旋。首先,即使維多已夠狡猾,但他的兒子甚至更聰明、更強硬、更奸詐——光這一點就說明了許多事。此外,維多被她所吸引,羅德卻沒有。對他父親來說,她是一個年輕的女人、一項挑戰,但她比羅德足足大了三歲,他有一堆自己的戰利品。
穿著一套昨天才從公寓帶過來給她的睡衣褲,她慶幸身上多罩了件掛在浴室里的厚浴袍。羅德屬于那種會讓女人非常傾心的性感男人,即使對他的了解足以讓自己因憎惡而變冷,但對他獨特的魅力她並沒有免疫的把握。維多的犯罪行為,羅德大部分都有參與,雖然他與讓她采取按仇行動的血案不相干;羅德那段時間恰巧在南美洲。
她掙扎地走到床邊,抱著床腳的床柱幫助自己坐下。她吞咽一下說︰「你救了我。」她的聲音細弱又無力,身體也一樣虛弱,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他聳著肩。「照這情況看,並不是我救了你。文森——喬醫生說他也無能為力。你是靠自己的力量康復的,但還是有後遺癥。你的心髒瓣膜已經受損,我想他對你提起過。」
這件事她已經知道,當天早上喬醫生曾告訴她。在她冒險嘗酒時她早就了解受傷的可能性。
「但是你的肝髒應該會痊愈,事實上你的氣色已經好多了。」
「沒有人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我生病?維多也病了嗎?」
「是的,」他說。「但是他沒有撐過來。」
「喔,天啊!」除了這句話之外她應該還要有其它的反應,所以黎璃刻意想起艾瑞、汀娜以及高瘦而年輕的麗雅,明亮有活力的臉龐以及從不停止的聒噪。喔,天啊,她是那麼地想念麗雅;思念的痛縈繞她的胸口。淚水盈滿眼眶,她讓淚珠掉落臉頰。
「他是被毒死的。」羅德平靜的神情與語調,好象他們正在談論天氣。她並沒有上當;他一定很憤怒。「毒藥摻在他喝的那瓶酒。是一種專業調制的綜合性毒藥,毒性很強;等到征狀出現時,一切都已回天乏術。餐廳的杜經理說你也喝了酒。」
「是的,一小口。」她抹掉臉上的淚水。「我不喜歡喝酒,但維多非常堅持,我拒絕時他發了脾氣,所以我只好……喝一小口以免他生氣。那味道令人反胃。」
「你很幸運。根據文森的說法,它的毒性強到即使多喝一點點你也會死。」
她顫抖著想起那些痛苦與嘔吐;即使她沒真的喝下一滴酒,只有沾到嘴唇,就已經病成這樣。「是誰下的毒手?任何人都可能喝到那瓶酒;是一些隨便殺人的恐怖份子嗎?」
「我想目標是我父親,他對酒的鐘愛眾所皆知。八二年份麥西米倫酒莊的酒相當稀有,然而就在父親用餐的前一天,剛好有那麼一瓶酒不可思議的讓杜經理買到。」
「但他也可能將酒推薦給其它的客人。」
「若我父親知道,一定會對他沒把這麼珍貴的酒賣給他而大發雷霆,我不認為社經理敢冒這麼大的風險。這件事說明下毒的人一定非常熟悉杜經理和他的餐廳,以及他的顧客。」
「怎麼下毒呢?酒在我們面前開瓶。如何被下毒呢?」
「我猜測是用一種非常細的皮下注射器穿透木塞將毒藥注入,因此不曾被察覺。或者,如果有適當的工具,酒瓶也可拔掉木塞後再密封起來。當然杜經理總算松了口氣,因為我不再認為他或是餐廳里的侍者有嫌疑。」
黎璃因下床太久變得虛弱而顫抖。羅德留意到她全身的顫動。「你可以在這里住到完全康復,」他起身禮貌地說。「任何需要,都請盡避開口。」
「謝謝。」她接著說了一個畢生最大的謊言︰「羅德,維多的事讓我很難過。他是……他是……」他曾經是一個混蛋殺人凶手,現在是一個死了的混蛋殺人凶手。想著麗雅的小臉,她試著擠出一滴眼淚。
「謝謝你的安慰。」他面無表情的說,離開了房間。
她並沒有歡呼跳舞;她還太虛弱,但主要是因為她知道房間內有隱藏式攝影機。她爬上床試著躲入有助恢復體力的睡眠,但她高興得只能假寐而無法入睡。
她的任務已部分完成。現在,她只需要在羅德發現莫丹妮根本不存在之前消失。
第三章
兩天後,羅德與弟弟戴蒙站在意大利老家的父母墳前。父母親死後終于再度團聚,如他們生前一樣。維多的墳上布滿花朵,但羅德與戴蒙也拿了些花放在母親的墳上。
天氣有點涼但仍有陽光,微風吹著。戴蒙將手插在口袋里仰望蔚藍的天空,英俊的臉上滿是哀傷。「你接著要做什麼?」他問道。
「找出誰是凶手,並殺掉他。」羅德毫不遲疑地說。他們一起轉身漫步離開墓園。「我會刊登父親去世的新聞稿,這件事無法隱藏太久。父親去世會讓很多人緊張,對我掌權後的狀況起疑,我必須盡快處理。我們可能會損失些許利潤,但都不難吸收,而且這些只是短期的損失。疫苗的獲利將會彌補差距,甚至更多,多很多。」
戴蒙說︰「文森已經趕上進度?」他是比羅德更精明的生意人,在瑞士的總部掌理賴家大部分的財務。
「不如我們的期待那麼快,但工作一直在進行中。他向我保證明年夏季前可以完成。」
「考量到那次的損失那麼大,他的成績已經好過我的期望。」文森實驗室里的一場意外,嚴重破壞了他正在進行的計劃。
「他和他的人都在加班。」如果羅德看見進度落後,他們勢必要工作到更晚。這疫苗太重要了,交期絕不能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