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為所應為十分令人欣慰。他所受到的限制都是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
他一邊看報,一邊听電視新聞。他能夠一心數用;如果有令人感興趣的報導,他自然會注意到。每天的晨間新聞多半都是毫無意義的報導,他通常都不大理會。但偶爾也有略具創意的佳作,所以他總也還是會听著。
「有沒有想過家有總管是什麼樣子?」主播以悅耳的聲音單調地說。「你不必是王室成員。事實上,山溪鎮有戶人家就雇用了總管,而且這個總管還是位……女性。廣告之後請收看超級總管。」
他抬起頭,注意力被吸引住。總管?這個……有意思。他從未考慮雇用居家佣人,因為無法忍受隱私受到侵犯,但女總管是個引人入勝的構想。人們一定會熱烈談論,所以這段報導他非看不可。
便告結束,主播開始導入主題,螢幕里出現一棟擁有花園綠地的都鐸式豪宅。下一個鏡頭是一名深色頭發的年輕女子,身穿白襯衫、黑長褲和緊身黑背心,在用熨斗熨……報紙?
「她的名字叫席莎蘭。」記者說。「她的工作內容和一般人大不相同。」
「油墨經過高溫固著後就不會弄髒手指或衣服。」她俐落地低聲解釋,手中的熨斗滑過報紙,飛快地瞄了記者一眼。
他觸電似地直起腰桿,目不轉楮地凝視著螢幕。莎蘭。她名叫莎蘭。那個名字跟她一樣完美,典雅而不俗氣。
她的眼珠接近黑色,皮膚白皙柔滑,深色的直發往腦後綰成平整的發髻。他著迷地盯著螢幕里的影像。她……完美無缺。他很少看到如此完美的東西,但看到時一定要據為己有。雖然頭發和眼楮都是深褐色,但她看起來並不像西班牙或少數民族的後裔。她只有一點點的異國情調,不俗麗,不肉感,只是完美。
一顆心怦怦直跳,他不得不猛吞口水。她不僅臉蛋兒標致,動作也干脆俐落。他猜她從來沒有格格傻笑過。
下一個鏡頭是她的雇主,一位身材高瘦、滿頭白發、戴著眼鏡、長方臉、鷹鉤鼻的矍鑠老人。「沒有她,我就成了廢人。」他興高采烈地說。「莎蘭處理家中所有的瑣碎事務。無論發生什麼狀況,她都能應付。」
「前兩天有人侵入這棟屋子時,莎蘭就應付自如。」記者說。「她趁竊賊抬著大螢幕電視離開時,絆倒其中一個人,獨力遏阻了竊案。」
鏡頭回到她身上。「電視非常沉重,他們失去平衡。」她謙虛地說。
興奮的戰栗竄下背脊,他盯著電視等她再度說話,想多听听她的聲音。下個鏡頭是她替年邁的雇主打開賓士轎車的後門,然後繞到另一邊滑進駕駛座。
「她也是受過防御駕駛訓練的司機。」記者說。
「她照顧我。」老人說,咧著嘴直笑。「偶爾還充當廚師。」
鏡頭再度轉向她。「盡量使雇主生活舒適是我的職責。」她說明。「如果他想在某個時候看到報紙,那麼就算必須凌晨三點起床開車到別的地方去買,我也會去買來給他。」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羨慕過任何人,但現在他好生羨慕那個老人。他怎會有像她那樣的人照顧他?他更適合由居家特別護士來照顧。他怎麼可能懂得她的寶貴與完美?
鏡頭回到記者。「總管是非常專門的職業,進入這一行的女性寥寥可數。頂尖的總管都是由英國的總管學校訓練出來的,他們的價碼可不低。但對山溪鎮的羅洛威法官來說,價錢並不重要。」
「她就像家人一樣。」老人說,最後一個鏡頭是莎蘭放下擺著咖啡飲具的銀托盤。
她應該在這里才對,他激動地心想。她應該服侍他才對。
他記得老人的名字︰羅洛威。價錢並不重要,是嗎?好,他們等著瞧。不管怎樣,他都要得到她。
☆☆☆☆☆
羅法官滿意地用手拍膝蓋。「報導得很不錯,你說是不是?」
「沒有想像中那麼討厭。」莎蘭在收拾早餐桌時,挖苦道。「但六十秒的報導卻花了他們那麼長的時間拍攝。」
「哦,你知道電視新聞都是那樣︰用一大堆底片拍攝,然後剪輯掉絕大部分。至少他們沒有報錯細節。我當法官時,每次發表聲明或接受訪問,至少都有一個細節被報錯。」
「這段報導夠你在打牌時大肆吹噓了吧?」
他看來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樂得很。「至少夠我吹噓上兩個星期。」他承認。
她忍不住微笑。「那麼花再多時間也值得。」
他關掉錄放影機。「我要把這段報導拷貝給孩子們。」
莎蘭抬起頭。「你要是樂意的話,我可以替你拷貝。我的錄放影機是雙磁頭的。」
「別對我說術語。」他警告,在退出錄影帶時擺擺手。「雙磁頭听來像需要動手術分割,但其中一個頭會在手術時死亡的連體嬰。我好像有卷空白帶在書房里──」
「我有許多空白帶。」她總是準備了許多擺著,以防萬一他需要。
他把錄影帶塞進硬紙盒,在貼紙上小心翼翼寫下︰「莎蘭電視訪問」,然後把錄影帶交給她。
「我今天就寄。別忘了下午兩點和醫生有約。」
他露出執拗的表情。「我不懂為什麼我需要再驗一次血。我近來吃得比較健康,膽固醇應該下降了。」
他的飲食比他知道的還要健康。制作他的法國吐司時,莎蘭不僅使用低脂高縴面包,還用無膽固醇蛋制品和香草調味料來取代雞蛋。她還在月兌脂糖漿里加入適量的普通糖漿以免味道讓他起疑。他同意吃素培根,但條件是要給他吃法國吐司。她每天早上都逼他吃新鮮水果。在廚子的通力合作下,她大量減低他食物中的脂肪含量而沒有讓他起疑。
當然啦,他會把膽固醇下降歸功于素培根而拒絕其他的改變。以機智勝過他是一場長期抗戰。
「兩點。」她說。「你敢取消預約,我就告訴蓓若。」
他雙手插腰。「你的父母知不知道他們養出一個多麼霸道的女兒?」
「當然。」她自鳴得意地微笑。「名師出高徒。我是我爸爸親手教出來的。」
「我就知道當初不該雇用你。」他嘟嘟囔囔地走向書房。「一看到應征信上寫著出身軍人家庭,我就知道你會是大麻煩。」
事實上,他決定雇用她正是因為她出身軍人家庭。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法官在海軍陸戰隊服過役。她的父親官拜上校,後來因車禍嚴重傷及右臀和右腿而不得不從陸戰隊退役;這一點深深打動了法官。
她嘆口氣。她得多拷貝一卷錄影帶給她的父母。他們目前住在佛州的一個高級退休村,能把這卷錄影帶放給所有的朋友看會令他們很開心。母親一定會制作拷貝寄給她的姊姊和兩個哥哥,接著至少有一個哥哥會打電話給她說他的某個死黨想跟她約會。
幸好她人在阿拉巴馬州,而一個哥哥目前在加州,另一個在德州。跟他們認識的人約會在距離上來說不可能。但她三十歲了,家人都開始擔心她至今仍無意結婚生子。莎蘭暗自微笑地搖搖頭。她並不是獨身主義者,只是眼前還在為她的「計劃」努力。
總管的待遇不低,能干的總管待遇更高。保鑣總管的年薪超過十萬美元,而她的年薪高達十三萬美元。除了買休旅車和衣服以外,她幾乎沒有什麼生活開支。每年她把大部分的薪水都攢下來買股票和債券,雖然目前股市低迷,但她仍然堅持她的投資策略。等她準備把「計劃」付諸實現時,股市一定會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