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瞥向筆記。「所以你揮出的那拳並不是瞎貓踫到死老鼠?」
她微微一笑。「希望不是。就像你的那記回旋踢不僅是僥幸而已。」
「你練哪些武術?」
「主要是空手道,為了鍛煉體能。」
「哪一級?」
「棕帶。」
他點點頭。「還有呢?你剛才說‘主要是’。」
「有氧搏擊。這和調查有什麼關系?」
「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他合起筆記本。「這件案子不需要調查,我是在做初步的筆錄。所有的內容都會寫在報告里。」
「為什麼不需要調查?」她憤慨地問。
「他們是現行犯,羅法官的財物還在他們的小貨車里。人贓俱獲,沒有什麼好調查的。現在只剩下寫報告而已。」
對他來說也許是如此,但她仍然得和保險公司交涉,找人修理日光室的落地窗,更不用說是買新電視了。法官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熱愛他的大螢幕,已經提到他這次想買一台高畫質電視了。
「報告里一定得提到我也是法官的保鑣嗎?」她問。
正要轉身走開的他停下來望向她。「怎麼了?」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法官不願意讓他的朋友知道。我猜他覺得被子女強迫雇用保鑣是件很難為情的事。他那群死黨都很羨慕他有個女總管;你可以想像他們在知道實情後會如何取笑他。還有,如果真的有人企圖加害他,沒有人知道我是他的保鑣反而對我有利。」
他用筆記本輕敲手掌,表情仍然莫測高深,但接著他聳聳肩說︰「那和案情無關。就像我說過的,我只是好奇。」
他也許從來不笑,但她可不。她如釋重負地朝他咧嘴而笑。「謝謝。」
他點頭走開,莎蘭失望地嘆息。包裝很精美,但內容物單調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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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一片忙亂。不但無法補眠,還一事無成。沒有電,她沒辦法做法官愛吃的早餐肉桂法國吐司,沒辦法洗衣服,也沒辦法用熨斗熨報紙,以免油墨因摩擦而沾在他的手指上。看到她端出的谷片、月兌脂優酪和新鮮水果,法官大發牢騷說健康食物會要了他的老命。沒有熱咖啡使他們兩個都很不開心。
她靈機一動跑到隔壁的戚家,用昨晚遭竊的內幕消息跟廚子瑪夏換來一保溫瓶的現煮咖啡。她帶著咖啡回到家平定了動亂。在兩杯咖啡下肚後,她又有精神對付今天的問題了。
只要能達目的,她不介意惹人嫌。用手機打了兩通催促電話後,電力公司終于派來一輛維修車和一個動作慢吞吞的修理員。半個小時後,屋子恢復生機,他又慢吞吞地離開。
騷擾電話公司比較麻煩。他們的客戶服務極不人性化︰在語音信箱留言可以節省時間,但必須放棄與服務人員對話的舒適;想等服務人員有空接听你的申訴,就得忍受被晾在一旁大半天。莎蘭很固執,她的手機很輕,也有很多時間可以等候。她的鍥而不舍終于得到回報,電話公司的維修車在將近中午時抵達。
電話線一修復,電話鈴聲就開始響個不停。法官的朋友全听說了昨夜的竊案,都想知道詳細的經過情形。某個好事者打電話給法官的長子藍道,藍道又打電話給他的弟弟榮恩和妹妹蓓若。法官不介意讓兩個兒子知道,但看到女兒的號碼出現在來電顯示器上使他驚恐地皺起鼻子。蓓若不僅過度擔心法官,她也是他三個子女中個性最強的一個。依莎蘭之見,連裝甲車都不是蓓若的對手。盡避如此,莎蘭仍然真心喜歡她;蓓若心地善良,脾氣溫和,只是個性倔強。
保險公司的代表抵達時,法官還在跟女兒講電話,所以莎蘭帶他去看損害的情形,把申請理賠所需的資料交給他。她甚至有法官購買電視機的發票,這一點令保險公司的代表萬分佩服。羅法官在這時一臉得意地走進莎蘭的小辦公室。
「猜猜看誰打電話來?」他說。
「蓓若。」莎蘭說。
「在那之後。幸好有那通電話插播,否則我到現在還在跟她說話。有個電視台記者想要來采訪我們。」
「我們?」莎蘭茫然地問。
「主要是采訪你。」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為什麼?」
「因為你阻止了搶案,你是年輕女子,你當的是總管。他想要知道所有關于當總管的事,他說那會是一篇極具人情趣味的新聞報導。」
「太好了。」保險公司的代表瞎熱心地說。「哪家電視台?」
法官噘起嘴唇。「我忘了。」他在片刻後說。「那有什麼要緊?但他們明天早上八點會到家里來。」
莎蘭隱藏起她的驚恐。她的日常工作將連續兩天被完全打亂。但法官顯然很興奮有記者要來采訪他的總管。他和他的朋友們都退休了,無從發泄與生俱來的競爭性,只能以打牌、下棋和吹牛來互比高下。這對他來說會是一大勝利。即使不是,她也無法拒絕。她雖然十分喜愛他,但從來不曾忘記他是她的雇主。
「我會準備好的。」她說,已經在腦海里重組行事歷,好讓一切都能臻于完美。
第三章
他總是一邊收看地方電視台的晨間新聞,一邊喝熱茶,一邊看「伯明罕報」的財經版。他喜歡跟同事討論社區與政治的最新情況。他對伯明罕及其附近發生的事非常感興趣。這里是他的家,此一地區的發展關系著他的既得利益。
山溪鎮欣欣向榮。他很驕傲這座位在伯明罕南方的小鎮,擁有全國最高的平均每人所得。原因之一是,許多醫師在山溪鎮居住以及在伯明罕地區執業。伯明罕已經從鋼鐵城市蛻變成重要的醫學中心,醫院數多到與人口不成比例;人們從全國和世界各地前來伯明罕的醫院求診。
但山溪鎮的居民除了醫師以外,還有各行各業的精英。這里有祖傳的富戶,也有新近發跡的顯貴。鎮上有新蓋的小房子,因為年輕夫婦看中山溪鎮的名聲,及其教育制度而前來定居。鎮上也有豪宅和令過路游客瞠目而視的大莊園。
他的家則是他的驕傲和喜悅。那棟灰色的三層樓石造建築佔地一萬八千平方英尺,有六間臥室和八套半衛浴,四座壁爐都是真的,大理石全由義大利原裝進口,北非長毛地毯是金錢所能買到的頂極品,游泳池有別致的岩洞造景和巧妙的水下照明。
五英畝的土地環繞著他家;五英畝在地價昂貴的山溪鎮是很大的一塊地。他的土地有十英尺高的灰色石牆圍著,鍛鐵大門護衛著入口。他還裝有最先進的保全系統︰監視攝影機、瓷磚開關、震動感知器、移動偵測器和溫度感知器一應俱全。
如果想要跟外界接觸,他會出去;外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草皮和泳池都有專門的公司整理維護。他雇用的廚子下午三點進來替他煮晚餐,煮好後立刻離開。早晨他喜歡獨自喝茶看報和吃英式松餅。英式松餅是文雅的食物,不像許多人喜歡的培根、煎蛋和面包那樣油膩髒亂。英式松餅只須放進烤箱里加熱,事前不用別人替他準備,事後也沒有髒亂得要收拾。
總而言之,他對他的世界非常滿意。更令他得意的是,沒有人知道他如何得到這一切。如果順其自然,這一切都不會屬于他。幸好他有先見之明,看出父親會做出一連串錯誤的決策而把家產敗光,他不得不插手干涉。母親起初很悲痛,但後來的境況反而更好,過了七年舒適的生活才因心髒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