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喜歡冒險,雲霄飛車和激流泛舟是她的最愛,高中時她甚至考慮加入炸彈拆除小組。當她改而開始研究電子和語言時,她的父母才松了口大氣,結果卻發現她的專長使她離家更遠,從事比當地警局炸彈拆除小組還要危險的工作。
莉玫了解自己的天性。她熱愛危險所帶來的緊張和刺激。她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接下那項伊朗任務,卻在追求驚險的私心中害死了達勒。要不是她,他們就會如達勒所願地在北加州海岸找尋一個家。
要不是她,達勒也不會死。因此她放棄了她熱愛的驚險生活;過那種生活必須付出的代價太高。達勒臨死前還念念不忘她的安危,她不能再滿不在乎地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否則她就太對不起達勒了。
麥強恩把車倒進她家的車道,車頭向外地把車停好。她握著大門的鑰匙下車。達勒停車時也是把車頭向外,這個簡單的預防措施可以使自己的車易于離開和不易被阻擋。
奇怪的是,她好幾年沒有動過那個念頭;只是像無數其它人一樣直接把車開進車道。但麥強恩的停車法使許多被遺忘的事一起涌現︰警覺乍起、頭腦清醒、脈搏加速。她發現自己四下張望,仔細觀察暗處,用周邊視覺注意動靜。
麥強恩做出同樣的舉動,但他的檢查較快速、熟練。
「討厭。」莉玫惱火地說,沿著人行道快步走向前門的拱廊。
「討厭什麼?」他來到她身旁,默默移動位置,使他搶先一步抵達拱門。沒有刺客埋伏在那里,倒不是說她認為會有。她只是希望她沒有注意到他在做什麼。
「討厭,跟你在一起不過半小時,我已經在找尋樹叢里的刺客了。」
「保持警覺和注意周遭並沒有什麼不對。」
「如果我是特務或督察,那就沒有什麼不對,但我不是。我只是研發小巧機械的技術人員。只有貓可能埋伏在我的樹叢里。」
他伸手要拿她的大門鑰匙,但遭到她的眼神阻止。「你搞得我疑神疑鬼。有任何理由這樣做嗎?」她一邊問,一邊自己用鑰匙開門。沒有災難發生,沒有槍聲,沒有爆炸。
「抱歉,習慣而已。」她出門時讓玄關的燈亮著,他好奇地往內瞧。
「你要進來嗎?我們在溫家沒機會喝到咖啡。」在听到那些話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打算邀請他進屋。他們的關系並不算自在,但實不相瞞,她很驚訝跟他談話竟會如此容易。他畢竟是麥強恩,不是剛帶她出去吃飯的穩重官員。
他走進屋內,警戒地抬著頭,鉅細靡遺地環顧周遭,注視她打開玄關的衣櫃門解除保全系統。她突然有個感覺,他可以描述出他在哪,甚至可以說出她的保全密碼。
她正要關衣櫃門時,他說︰「遷就我一下,重新設定警報器。」
因為他有充分的理由注意安全,所以她照他的話做了。
三年前的大幅調薪使莉玫有能力在房價貴得離譜的華府附近買下這棟房子。三間臥室和兩套半衛浴的房子給一個人住確實嫌大,但她為自己辯解說,房間夠多,將來要賣時才好月兌手;家人來看她時才有地方住,雖然他們從來沒來過。
房子帶點西班牙風格,窗門都是拱形的。她把室內牆壁粉刷成淺桃紅色,家具挑的是深綠色和藍綠色,地毯上有藍色、綠色和桃紅色構成的幾何固案。營造出的效果是清爽而不失溫馨,柔美而不花俏。
「不錯。」他說。她暗忖他在看到她家的布置後對她有何看法。
「廚房在這邊。」她帶路來到廚房,打開電燈。狹長的流理台位在長方形廚房的中央,右牆上有一排窗戶,窗台上擺著香味撲鼻的小盆栽。廚房盡頭的早餐區有一桌兩椅,兩旁是綠意盎然的厥類植物。
她開始煮咖啡,麥強恩走到窗前關上所有的百葉窗。
「必須隨時保持戒備不會令你感到厭煩嗎?」她問。
「我習慣了。反正妳也該關上百葉窗的。」雙手插在口袋里,他開始繞行廚房。他先在刀架前停下,抽出一把主廚刀,用拇指試了試刀鋒,然後把它插回去。他的下一站是上半部瓖玻璃的後門;他關上那里的百葉窗和檢查門鎖。
「我平時都有關,我也不想自找麻煩。」話一出口,她就發覺自己在說謊。再大的麻煩也不會比麥強恩更大,她卻邀請他進入她家。
「這扇門需要更牢固的鎖。」他心不在焉地說。「事實上,整扇門都需要換掉。想進來的人只需要打破玻璃,把手伸進來打開門鎖就行了。」
「明天一早就辦。」
他想必是听出她語氣中的嘲諷,因為他回頭例嘴而笑。「抱歉。那些妳早都知道了,對不對?」
「對。」她從吊櫃里拿出兩個咖啡杯。「這一區的治安良好,何況我還裝了保全系統。真想進來的人隨便打破哪一扇窗戶都行。」
他從流理台邊拉出一張高腳椅,半坐半站地靠在椅子上。他看來很輕松,但考慮到他的身分和工作,她懷疑他真有放松的時刻。她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隔著流理台面對他。
「好了,告訴我你為什麼開車送我回來,但別說是為了敘舊。」
「那我不說就是了。」他啜著咖啡,一時之間似乎陷入沉思,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妳設計的新式竊听器能夠不被察覺到什麼程度?」
她扮個鬼臉。「要知道,沒有竊听器能夠完全不被察覺。但它不會造成電壓不穩,所以示波器無法發現它。但用金屬探測器探測則另當別論。」
「它似乎很令法藍興奮。」
莉玫立刻起了戒心。「它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它只在某些情況下很好用。他為什麼跟你提到它?」她設計的竊听器雖然很有用,但絕非會使情報收集改頭換面的天大發現。特工部副部長怎麼會知道它,更不用說把她找去他的私人住處開會?
「我問起妳的近況,他告訴我妳最近在做什麼。」
她的戒心變成狐疑。「特工部副部長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我們屬于完全不同的部門。」中情局的員工絕大部分都是辦事員、分析員和技術員,而不是好萊塢電影里的那種情報員。去伊朗以前,她渴望外勤的驚險刺激,但現在,她安于每天上班研發情報收集的電子儀器,下班回到自己的家里。
「因為我要他密切注意妳的動態。」
他的坦然告白使她大吃一驚。「你為什麼要那樣做?」想到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中就令她不悅。
「第一,我想要知道妳過得好不好。第二,對于我可能想再度借重其專長的人,我向來密切掌握他們的行蹤。」
一陣寒意竄過她的背脊。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開車送她回家了;他想要把她拖回她在達勒死時逃離的那個世界。他會引誘她偏離正道,就像拿一杯威士忌在酒鬼面前晃動。除非她心中還殘存著追求緊張刺激的沖動,否則他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她越想越心慌。如果她真的改變了,那麼他無論說什麼都無法使她放棄辛苦才建立起來的安全生活。
她自認改變了,自認不再渴望冒險。那麼她為什麼如此心慌,好象冒險的氣味會使她再開酒戒?
「你休想要我——」她開口。
「我需要你,莉玫。」
可惡,她為什麼還沒有再婚?強恩惱火地心想。不然,至少固定跟某個工作正常、穩重可靠的官員交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