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群集後院,他和喬伊以肩膀開道前進。「大家都不要動,以免破壞足跡!」渥夫吼道,于是每個人都釘死在原地。
米娜趕過來,臉上涕泗縱橫。「他帶她進入樹林里。那邊!」她用手指。
警車聲宣告克雷的來到,但渥夫不等他。穿過草地的足跡,對他而言,清晰得如同畫出來的。他帶著喬伊追蹤而去。
賴桃莉嚇壞了,幾乎已近歇斯底里狀態。鮑比是她的兒子,無論他做了什麼,她都百分之百愛他。當她知道攻擊凱茜和瑪莉的人是他時,她快昏倒了。想到兒子萬一被抓,她就要失去兒子,她真是快急死了。但沒有任何事比得過今天的恐懼。她隨吵雜聲而來,卻發現她的夢魘成真︰他抓住瑪莉,手上有一把刀。現在姓麥的去追他,他們會殺了他。
她抓住克雷的胳臂。「阻止他們,」她啜泣道。「不要讓他們殺了我兒子。」
克雷看都沒看她一眼,只管把她甩開,追上前去。桃莉也跟著追上去。
這時,一些帶著槍來的男人們也加入獵捕行列。他們將永遠為賴鮑比感到難過,但他傷害了他們的女人。罪不可赦。
渥夫拋開慌亂感,讓心跳穩定下來。他提高警覺,就像過去在獵捕時一樣。所有的聲響,都在他的耳中放大,他查看每一根草、每一塊石頭。他听得見每一縷氣息。他的身體變成機械,沉默地移動。
他可以看清每一個痕跡。瑪莉在這兒有過踉蹌,他肌肉一緊。她一定嚇壞了。如果他傷害她……她那麼嬌小,根本不足與男人抗衡,而那個雜種手上還有一把刀。渥夫想到刀鋒劃過她細女敕的肌膚,不禁怒從中來。
他走出樹林,立刻就看見他們已在山坡上方。鮑比拉著瑪莉前進,但至少她還活著。
渥夫衡量情勢,認為目前的角度不好。他沿著山坡下往東移。
「停!」
是鮑比的聲音,遠遠听來顯得模糊。他們停步,鮑比把瑪莉推到他前面。「再動我就殺了她!」
渥夫緩緩單膝跪下把槍架到肩上。他透過望遠鏡觀察,清楚看見鮑比慌亂的臉色及放在瑪莉喉間的刀。
「鮑比--」桃莉趕上來,尖聲呼喚。
「媽媽!」
「鮑比,放了她!」
「我不能,她說了!」
男人們群涌上來,其中幾人目測一下距離,搖搖頭。他們不能在這種距離下射擊,這很可能傷到瑪莉。
克雷看看渥夫。「你能射中嗎?
渥夫微微一笑,那目光令克雷發火。那是冰冷而帶殺機的目光。「可以。」
「不要!」桃莉哭著。「鮑比!」她尖叫。「求求你,下來!」
「我不能!我一定要殺了她!她喜歡他,他是骯髒的印地安人!他殺了我父親!」
桃莉驚呼,連忙用手掩口。「不!」她又尖叫。「不!他沒有!」
「他有!你說的……一個印地安人……」鮑比突然中斷,又拉著瑪莉走。
「射他!克雷靜靜地說。
渥夫一語不發地開始透過望遠鏡瞄準。
「等等!」桃莉悲苦地哭泣。
渥夫看看她。
「求求你!」她喃喃道。「不要殺了他,他是我的全部生命。」
他的黑眸里一片沉靜。「我會試試。」
他專注于射擊,忘掉了其余的一切。這距離約是三百碼,一切都是沉靜的。望遠鏡下,瑪莉顯得很憤怒,微微閃開指著她喉嚨的刀。
上帝,等他把她安全抓回來,他狠狠修理她一頓不可。
因為她的個子嬌小,他的目標就顯得大多了。他的本能教他射頭部,一槍結束賴鮑比的性命,但他答應桃莉了。該死的!這使他的射擊困難許多。他們在移動,而他還要設法不讓對方死掉。
準星對準,他的雙手穩如盤石。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把板機扣了一半,再全部壓下。在銳利的槍聲中,他看見鮑比的肩部染紅,他手中的刀落地。瑪莉往旁邊摔倒,但立刻又爬起來。
桃莉雙手掩面,跪地啜泣。
男人們群涌上山,瑪莉拚命往山下跑,在半途沖入渥夫懷中。他閉上雙眼,體會她溫暖的身軀在他懷中的感覺。他不在乎誰會看見,他們會怎麼想。她是他的,而他剛剛度過最恐怖的半小時,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現在一切已經結束,她正在哭泣。
她剛才被拖著上山,現在,渥夫要把她拖下山。他一聲不吭,不理她的驚呼抗議,一路拖著她走,直到她腳下踢到什麼東西,踉蹌了一下。這時,他干脆像抱行李似地把她挾在腋下繼續往山下走。人們驚訝地注視,但沒有人去阻止他,經過今天的事,他們對麥渥夫的評價已大為改觀。
渥夫不理她的車,一把將她丟進他的卡車里。瑪莉模一模頭,決定不提車子的事。渥夫正在氣頭上,他的臉硬得像石頭。
快接近上山那條路時,他才開口︰「你在鎮上搞什麼鬼?」平靜的語氣騙不了她,他其實還氣得半死。
也許她不夠小心,但她還是不怕他,這是她所愛的人。她尊重他的脾氣,但她不怕他。因此,她平靜地說︰「我想,看見我也許能引誘他做一些傻事,我們才能指認他。」
「你引誘他,好,好。他做的事還比不上你一半傻。你怎麼做?在街上跑來跑去,直到他抓到你?」
「事實上,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打算先和米娜談談,所以,我到賀先生的商店問問,看她是否在家,正巧遇上桃莉。她舉止怪異,顯得很擔心,引起我的好奇。她幾乎是用跑的離開商店。然後,我看見她走進海灣路,我想起了鮑比,想起他的長相。他正巧走出家門,看見我,我就知道他正是那個人。」
「你就扮演巿民警察了?」他譏諷地問道。
「不,我沒那麼傻,你最好別再嚕哩叭嗦,麥渥夫。」瑪莉也火大了,「我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如果你不喜歡,我很遺憾,但事情就是這樣。夠了就是夠了!我不能冒險繼續讓別人受到傷害,或是容許他射殺你或喬伊。」
「我開車到米娜家,打電話給克雷。我沒打算和鮑比正面沖突,可惜事情的發展不是這樣。他跟蹤我到米娜家。並听見我打電話,他就把我抓住。以後的事情你就知道啦!」
她說得條理清晰,理所當然,他則氣得抓緊方向盤,以免忍不住要把她抓起來搖得她腦袋清醒。要不是她幾分鐘前還在哭,他真會發火。
「你知不知道,萬一我不是有事回來,發現你的車不見了,會發生什麼事?米?R打電話來,通知你被鮑比抓走的事情,我是運氣,正巧在那兒。」
「是的,」她有耐性地說。「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你不擔心他差點割斷你的喉嚨?」
「差點並不是真割了。」
他一腳踩上煞車,氣得路都看不清了。他不管車子是否熄火,只知一把抓住她的雙肩。他氣得雙手發抖,好想把她放在大腿上狠狠揍她,可是她似乎不知道害怕。突然,她哽咽一聲,投入他懷里,死命摟著他。
渥夫感覺到她在發抖,在怒火漸褪後,他才明白她真的是害怕,但不是怕他。
瑪莉收拾行李,心中煩透了。自從渥夫射傷鮑比以來,已經四天了,頭兩天,充滿了做筆錄、新聞訪問等。警長把渥夫捧上了天,于是報上出現了「越戰英雄」的標題。
鮑比被送進醫院,子彈射進他的右肺。不過,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命,已經夠幸運了。他被一切搞迷糊了,不斷要求回家。桃莉向學校辭職了。她知道是她的恨在兒子心中生根,並造成這場夢魘,她一輩子都要活在這份悔恨中。她知道鮑比會被帶走,至少會有一段時間,知道他們再也不能住在魯斯鎮。但不管鮑比被送往何處,她一定要在他的附近。正如她對渥夫說的,他是她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