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麗原本就打算提早就寢。手臂上的傷使她出乎意料地疲憊。她真的應該杷這趟旅程延遲幾天才對,至少延到她的手臂不再疼痛。一整天的馬車顛簸使她在入睡時手臂劇烈抽痛,所幸筋疲力盡使她不至于痛得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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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麗說不出是什麼使她在半夜醒來。無論是什麼,她都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雖然沒有其它值得驚慌的事發生,她還是沒法繼續睡覺。
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里應該只有她和妹妹兩個人,她需要親自察看來確定這一點。房間里暗得連影子都看不到。壁爐里的火只剩余燼,起不了照明作用。放在床頭櫃上的蠟燭在睡覺前被她吹熄了。
但她知道在檢查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前,已經提高警覺的她絕對無法再睡覺。于是她抓起蠟燭,小心翼翼地翻身越過妹妹,同時輕輕地噓了一聲,以防萬一她被吵醒,然後慢慢走向床鋪另一側的壁爐,把蠟燭伸進余燼里點燃它。
她真的沒有期待會有任何發現。她期待嘲弄自己愚蠢的不安,然後立刻回床上去繼續睡覺。因此看到那個手持匕首的壯漢站在離床尾幾尺處時,她真的是大吃一驚。
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因為他臉上的刀疤使人一見難忘。他顯然來自戶外,因為他的毛線帽頂和外套肩膀上還有融化到一半的雪。
喬安妮確實在敏麗翻身越過她時就醒了,她半睡半醒地默默等著發現姊姊的噓聲究竟是怎麼回事。燭光一照亮闖入者,她就驚呼一聲在床上坐起來。
他的目光徘徊在她們兩個之間。從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不怎麼聰明,但那會對事情有幫助還是起妨礙作用仍有待分曉。此時此刻,他似乎有點驚慌失措。
「妳們哪一個是姊姊?」他問。
考慮到他手中的匕首,敏麗立刻為了保護妹妹而實話實說︰「我。」
只不過喬安妮也猜出那個壯漢來此的目的而幾乎在同時說出相同的話,使得他沮喪地低聲怒吼。
「說實話,否則妳們兩個都得死。一個死總好過兩個都死,對不對?」
兩個都不死更妤,但告訴他那一點是沒有用的。敏麗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她不該被迫對付他。她一定要告訴沃夫他這個保護她的方法實在需要改進。至少睡在登博堡她自己的臥室里會很安全,任何人膽敢闖進來威脅她都會被狺狺和嘉嘉撕成碎片。但在這里,關在馬廄里的那兩只寵物幫不上她的忙。
她和妹妹不可能擊退他而不受傷。他實在太壯碩。他有匕首,她們卻沒有任何武器。她的弓箭也因假設在修道院里不會用到而留在運貨馬車上。
當今之計只有設法說服他明白事理。于是她以權威的語氣說︰「我要雇用你,先生,我付給你的錢會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他眨眨眼。「雇用我?」
「對,雇用你來保護我們姊妹。你看來像個能干的聰明人,應該看得出較大的利益在哪里。或者你只是終生受某個勛爵奴役的卑賤農奴?」她故意以嘲笑的語氣問。
他面紅耳赤,以近乎咆哮的聲音說︰「我是自由民。」
「那麼你應當保護自身的利益,對不對?」她強調。「著眼較大的財富?」
她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十分心動。但他一定是想到對誘惑屈服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因為他突然流露出恐懼之色。恐懼之色消失後,他又一臉凶惡地決心完成此行的目的。
「榮譽和忠誠比金錢重要,小姐。」
「那些特質不能填飽你的肚皮,也不能使你發財。」她指出。
「有錢沒命花,發財又有什麼用?」他回答。
「啊,這才是實話。原來你是害怕你的雇主。」她嗤笑著說。
他再度面紅耳赤,但這次是出于憤怒。「完成此行的任務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直視著她說。
但在邁步逼近她之前,他顯然想起她們有兩個人。他再度瞥向喬安妮,知道自己仍然面對著一個難題。敏麗猜得出他在想什麼。當他動手殺其中一人時,另一人可以乘機逃跑。逃跑的那個可能才是他真正該殺的人。
她趁他猶豫不決時問︰「誰派你來的?把名字告訴我們。」
「妳當我是傻瓜?」他嗤鼻道。「妳們不需要知道。」
「你大可以干脆地承認不知道。」她嘲弄道。
那句話使他更加生氣,但至少他的憤怒等于是在警告她她沒有時間了。
他一朝她跨出那一步,她就把蠟燭扔向他。燭火在中途熄滅,但他的動作太慢,來不及躲開蠟燭。他的叫聲顯示熱蠟擊中他赤果的皮膚,很可能是他的臉。趁他分心之際,她抓起床上的被單,掀高後扔向他原來站的地方。他的悶聲咒罵顯示她再度命中目標。
她在扔出蠟燭時就高聲叫喬安妮逃出去求援。謝天謝地,喬安妮的反應夠快。房門在被單罩住壯漢的幾秒後就打開了。
靠著從門外透進來的那點亮光,敏麗至少能看清床鋪的輪廓,然後撲身越過去設法在壯漢拉開被單前逃出旁間。但他一定也做了些撲身的動作,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抵達敞開的房門就感覺到他的手抓住她的小腿。她重重地跌倒在門口的志上,壓到手臂的傷口。
她痛得淚水盈眶,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但她听到妹妹尖聲求救。她听到其它的房門開啟,只是看不到有沒有人前來救援。想到壯漢仍然握著匕首,她突然感到驚恐萬分,因而用另一只腳拚命踢他。出力使她呼吸急促,幾乎沒有听到他的叫痛聲。
但她感覺到他的手緩緩松開,最後放開了她。她沒有多想自己踢到他的什麼地方使他放手,而是直接跳起來往外沖,一頭撞上沃夫時才知道他站在那里。
他立刻攔腰抱住她,半拖著她走開。「別緊張。」他說,讓她知道抱住她的是他,而不是其它的襲擊者。
修道院這個部分的客房面對著一個冬日荒蕪的庭院。沒有月光使庭院和她的房間一樣幽暗。但他沒有走遠,只是把她帶到她隔壁的房間,他的哥哥已經在那里點亮了一枝蠟燭。
喬安妮在那里,蜷縮在雷蒙給她的毛毯下,努力不去盯著半果的雷蒙看。看到沃夫帶著姊姊出現,她立刻跑過去用毛毯包住敏麗。這個房間里的爐火也熄了,他們的穿著都抵擋不了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的寒風。
「妳受傷了嗎?」
「縫線可能扯裂了,其余都沒事。」敏麗告訴妹妹。
她轉頭看到沃夫仍然站在原地。他不是應該立刻回去抓住那個襲擊者嗎?但她一時分了神,因為他同樣赤果著上半身,突然看到這麼多的男性肌膚使她不知所措。
她費了不少意志力才把目光轉離他寬闊結實的胸膛,準備查明他還不走的原因。但想起上次堅持他去追捕歹徒時他的反應,她不知道該不該指出他的職責所在。
她改以較溫和的方式提醒他說︰「他會逃掉的。」
「他哪兒也去不了,再也去不了。」沃夫回答。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劍刃上的鮮血。「天啊,你殺了他?你不覺得盤問他會比較好嗎?」
「也許吧,但在他的匕首刺向妳時來不及想那麼多。」
明白自己離死亡有多近使她心頭一震。她不是不知道,當時就感覺到恐懼,但听到別人說出那個事實使她……
她點頭承認他說的有理,但不會在他有責任保護她時感謝他救了她的命。他為了保護她而把她帶離她家,結果反而使她身陷更大的險境。這一點是她可以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