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藍諾勛爵的兒子嗎?」
「對。」
「他不就是宋蓋義的家臣嗎?」
「對,但是──」
「妳要我在妳可以嫁給他的兒子時把妳嫁給他家臣的兒子?別傻了,敏麗。」
「如果你不是伯爵的朋友,如果你沒有救過他的命,我根本不會被當成他寶貝兒子的妻子人選!你心知肚明。」
「所以更令人感到榮幸。這門親事是他提出來的,拒絕是對他的莫大侮辱。妳應該高興才對。妳將來會成為伯爵的妻子。」
「明知會生不如死,我還會在乎頭餃嗎?這就是你對我的期望嗎?迫使我過我會痛恨的生活?」
「不,我希望妳快樂,敏麗。我知道妳會,只要妳克服無法愛沃夫的傻念頭。」
她很想告訴父親,沃夫在短短幾秒內不僅害死了她的一只寵物,還差點害她終生殘廢。但父親始終不知道她腳受傷的事,因為她躲在房里養傷的那三個月里,喬安妮假裝成她到處走動以免別人發現事有蹊蹺。所以她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即使相信,他也會覺得不要緊,因為沃夫當時年紀還小,男生小時候犯的任何過錯都可以被原諒。
因此她告訴他另一個理由,雖然那個理由還不是事實,但她有信心會成為事實。「我不可能愛上沃夫,因為我已經愛上洛朗了,而且知道我跟他在一起會很快樂。我不會怕洛朗,因為我知道他會是個包容的好丈夫,就像你是個包容的好父親一樣。」
奈杰緩緩搖頭。「妳說的是妳孩童時代的感覺。那不是愛──」
「就是!」
「不,妳快兩年沒見過他了。沒錯,我記得他上次來訪的情形。很不錯的一個孩子。他的彬彬有禮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無疑會成為一個包容的丈夫。但這些年來我對妳的包容並沒有給妳帶來好處。妳現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包容,而是接受妳是女人和即將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然後努力做個賢妻良母。還是妳打算使我在有生之年都像以前一樣丟臉?」
她臉色煞白。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那種話。不,他提過許多次她的怪異作風令他難堪,但他在說那種話時都不像是認真的,所以她也沒有把他的話當真。但是現在……
「你以我為恥嗎?」她小聲問。
「不是以妳為恥,女兒,只是很失望妳不能接受命運和上帝的安排,很厭煩妳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妳不知道妳違抗我的命令對我有多麼不敬,或是別人見妳這樣而看不起我。」
「不,不會的!」
「很不幸事實就是如此,敏麗。如果一個男人連女兒都管不好,他要如何統領士兵和贏得他們的尊敬?妳從來沒有照我的話做過。這是妳在出嫁前我最一次要求妳,遵守這個為妳著想和令妳體面的婚約。就算不為妳自己,也為我。」
她怎麼能拒絕?但又怎麼能心甘情願嫁給一個她一點也不喜歡的男人?
她的為難一定寫在臉上了,因為奈杰接著說︰「妳不必明天就嫁給他。給妳一段時間了解他會有幫助嗎?也許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讓妳看出他會是好丈夫。」
「萬一我的結論不是那樣呢?」她問。
奈杰嘆口氣。「我了解妳的個性有多麼固執,女兒。妳可不可以敞開心胸再試一次?可不可以真正地給他一個機會改變妳對他的看法?」
她可以嗎?感覺難以漠視,尤其是那麼強烈的感覺。「我不知道。」她說。
他微微一笑。「不知道總比不可以好。」
「萬一我永遠也無法喜歡他呢?」
「如果我知道妳試過,努力試過……到時再說吧!」
她知道他會給她的恐怕也只有這一點點希望,因為他對這樁婚事早已吃了秤鉈鐵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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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麗離開父親的臥室後來到廚房,不是因為肚子還餓,與父親談過後使她毫無食欲,而是因為那是她原先打算做的事。
事實上,她發現自己站在廚房中央時還有點莫名其妙。滿懷心事的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廚房的。
傍他一個機會?她真的答應了要那樣做嗎?在她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今天上午才看到證據的,因為沃夫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使用蠻力。
「原來妳整天都躲在這里。」
敏麗吃驚地猛然轉身。他站在廚房門口,巨大的身軀填滿整個門框。在廚房的幽暗光線里,他的藍眸好像變成黑色的,及肩的黑發顯得更烏黑。但真正使他令人望而生畏的是他的寬肩和粗臂。
洛朗比沃夫高一個頭,像他父親一樣是個真正的巨人,但他並沒有令她感到害怕。她討厭沃夫能夠使平時膽大包天的她心生畏懼。一定是兒時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回憶使她一看到他就緊張得快要發抖。
她要給他機會證明他值得她敬愛?天啊,她怎麼可能做得到?她怕死他了。她今天只有在上午對他吼叫時不怕他,但那完全是因為她太氣他沒有去追那幾個歹徒。憤怒使她有勇氣面對他。但若要照父親的要求去做,她就不能用憤怒作為防衛。
「我們要把選擇性耳聾加入清單里嗎?」他在她遲遲不作聲時說。
敏麗渾身一僵。「我的缺點清單?隨便。不,我沒有一直躲在這里。但你到這里來做什麼?晚餐沒有吃飽嗎?」
「晚餐時沒有食欲。但現在有。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沒有食欲?」
敏麗皺起眉頭,清楚地感覺到他在生氣和責怪她。「如果你跟我一樣對這門親事感到苦惱,那麼我了解你為什麼沒有食欲。」
他點頭。「原來如此。」
敏麗不但沒有覺得受侮辱,心中反而燃起了希望。如果他跟她一樣討厭這門親事,也許他會去跟他父親說。她說不動她的父親,但他的運氣可能會比較好。也許他們甚至可以合作月兌離這個困境。如果要合作,她現在最好誠實面對他。
她小心翼翼地說︰「你可能已經猜到我不想嫁給你。」為了減輕打擊,她補上一個小謊話︰「不是針對你,而是我另有心上人。」
效果顯然不是很好。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沈。「我也是,但那有什麼差別?如此說來,我們將有一樁典型的婚姻。」
「我父母的婚姻就不是那樣。」她不悅地說。「我期望跟他們一樣。」
他哼一聲說︰「妳的父母是特例,不是常態。妳跟我一樣清楚貴族的婚姻只不過是政治聯盟。愛情從來沒有被考慮進去過。」
「婚姻不該是那樣的!」
「本來就是。如果妳有別的想法,那妳就太幼稚了。」
「幼稚!你跟我一樣不喜歡這門親事。」她指出。「你為什麼乖乖接受?為什麼不
要求你父親解除婚約?」
「以為我沒有試過嗎?」
她感到她的希望在破滅。他已經跟她一樣開過口了,听來他的運氣沒有比較好。
「依我之見,你太容易放棄了。」她埋怨,但清楚自己也是一樣。
「我沒有問妳,女人,也不會問,因為妳的行為到現在還像小孩子一樣。小孩子的意見對我無足輕重。」
她該給這樣的男人機會?給他機會侮辱和貶低她?是啊,他會成為好丈夫,跟豬一樣好的丈夫。
她氣得滿臉通紅地說︰「你听到意見時會知道?怪了。像你這樣的男人往往只听得見自己的想法。」
這下子他的臉氣得跟她一樣紅了。他往前幾步靠近她。她突然不安起來。她忘了他如何應付他不喜歡听到的話──用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