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一直躺在床上,等新郎來接你上禮堂不成?」
「美芷?」若薇娜驚訝地叫起來,認出那親切的聲音。
「嗯,小甜心。」
她坐起來看見那女僕坐在衣縫上——那衣箱本來不在房間。現在她自己的箱子上,坐著她自己的女僕。
從她有記憶起,美芷就是她的貼身女僕,而在那之前,她是安妮的女僕。她個子不高,比若微娜還矮一點,但體積可不小。她身材渾圓,因為她非常好吃。四十五歲的年紀,棕發有些花白了,有一雙溫暖的棕眼眸。若微娜和母親分開這三年,美芷一直和她在一起,是雨果對她唯一的恩惠。
「你怎麼會在這里?」若薇娜問道,四下打量沒有見到其它人。
「他昨天早上把你接走之後,留了命令說,把你所有的私人物品送到這里來。那些家伙想撂下我,我當然不肯。」
「這麼說,他早就篤定我一定會就範了。」她苦澀地說道。
「我昨天晚上看到那個老家伙了,你怎麼可以答應嫁給那個東西?」
淚水不爭氣地涌人眼眶,她硬是忍住了,但說話時,她無法阻止下唇顫抖。「吉伯特打我媽媽,如果我不答應,我看他是不會住手的。」
「噢,可憐的小寶貝,」美芷走過來摟住她。「我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和他老爸一樣渾球!他每次在你身邊打轉,那些好言好語全是假裝出來的,我從來沒上他的當。」
「上帝原諒我,我恨他。他眼中根本沒有我,只為他自己著想。」
「一點都不錯,他們已經在準備打仗了。听說天亮之前,城堡里的武士和士兵會傾巢而出,不少人哩,很快他們就會打敗福克赫斯,那北方的狂龍,那個從你手上搶走土地的人。」
「才不是從我手上,」她嗤之以鼻。「你以為吉伯特會把我的土地拱手讓人?他在等利諾死哪,好把我和我的財產要回來,加上利諾的土地。」
「把你留在他身邊?」
「哼,在有利可圖時,再把我嫁出去。」若薇娜告訴她。
「原來如此。」
「他差不多是這麼計劃的。目前我得懷了利諾的孩子,好謀奪他的一切。」她苦笑。
「美芷,那麼老的男人,還能使女人懷孕嗎?」
「男人都這麼希望,可是我看他是沒望了。我在這里,听到好多閑言閑語。他有過兒子,都戰死了。最近這幾年他一共娶了四個老婆,這還不包括他年輕時娶的那六個。」
「這麼多?」那少女皺眉頭。「她們都怎麼樣了呢?」
「全死了,因為各種理由,但僕人說全是被他害死的。這幾年娶的都休掉了,她們本來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不過沒有馬上替他生兒子,他就找借口休掉她們——有關他變態的傳說可多著。」
「我也听說了。」她嘆氣。
「他娶你,是要你替他生個兒子。」
「如果我生不出來,他也會休掉我吧,難怪吉伯特說,我很快就會回到他身邊。」
「如果你問我,我說他恐怕活不了那麼久。他五年前就應該死了,活到現在只怕是和魔鬼打交道掙來的。」
「噓。」若薇娜要她噤聲,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不過心里可同意得根,她早就覺得他像個死人了。
美芷瞇著眼打量她。「你真的打算要嫁給利諾爵爺嗎?」
「還有則的辦法嗎?」
「有呀!我說我們先殺掉他。」
她眼楮一亮,似乎是找到一線生機,然而很快又搖頭。「方法是不錯,可惜我壞了吉伯特的好事,他只怕要活活打死我媽了。他會對我非常非常生氣,我不敢冒那個險。」
「說得也是。」美芷同意道,她對這對母女的感情都十分深厚,哪一個受委屈她都不忍心。「就算一定要嫁給他吧,你也不必和他同床共枕。」
「你知道吉伯特的,他非看到床上的血跡才會罷手。」
「不必非是你的血不可。」
這一點她倒沒有想到,她不必忍受那一雙雞爪和口臭,如果……如果什麼?
「利諾是快要死了,他卻不笨。如果他第一晚不能得逞,他不會第二天再試嗎?」她說著打了個寒顫。「我寧可在烏漆抹黑的夜里忍受他,也不想等天亮了再看他那個樣子。美芷,光想象他踫我,我就快要惡心死了,你說怎麼辦?」
「好吧,甜心,我不拿藥迷昏他,用藥來讓你昏睡好了。這樣你什麼都不知道,反而不必擔心那老山羊要如何。」
這是好辦法嗎?若薇娜皺眉頭。她不信任利諾,在他身邊昏迷不醒安全不安全呢?是看不見就算了,還是不知不覺比較妥當?
「你的藥效能維持多久?」她想了半天之後,若有所思地問道。
「幾個小時,足夠讓他把事情結束。」美芷向她保證道。
「萬一他誤喝了呢?」
「又沒有毒。如果他能做他就做了,不能做他也不會記得你為什麼昏倒。」
「那我第二天早上還是得面對他呀。」她咕噥道,搖著頭。
「不會的,為什麼會弄錯?我把藥混在你的酒里面。他的酒沒有倒出來,你的酒先倒在杯子里。反正你一定先回來,見到那杯酒就喝了它,不管誰跟你在一起,都不會懷疑其中有詐。」
「就這麼辦好了。」她下定決心道,「無論如何也比——」
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若薇娜以為是吉伯特,結果是一大堆僕人。她們端進來洗澡水和木桶,一盤面包和乳酪的早餐。
她們還捧進來一件深白色的新娘禮服,說如果她沒有自行準備,那麼利諾爵爺要她將就一點就穿這一件好了。
她不小心听見她們竊竊私語,他的上兩位夫人也是穿同樣一件禮服和他步上禮堂。他對她一點也不在乎,由這種小地方就看得出來。
兩名女僕把禮服舉起來,展示給她看,她聳聳肩。「有何不可?他前兩任妻子幸運地溜掉了,或許它也會帶給我好運。」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若薇娜才想起來她不該把心事說出來。這些人畢竟是利諾的人,她這樣說她們主子的壞話,恐怕對她不會有好處。
其實她們是被她的坦白嚇呆了,不一會兒有人吃吃笑起來,然後一個接一個,她發現她們全站在她這邊,因為她們都痛恨她的新婚夫婿。
不管人如何抗拒,時間仍然一成不變地行進,而六點一過,若薇娜就嫁給了柯白恩堡的領主——高武•利諾。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人來救她。在證人之前,在眾人的祝福之下——她認為上帝絕對不會贊同——她由一個討厭的男人手中,被交到另一個討厭的男人手中。
她未來的丈夫實在太老了,整個典禮過程中,他都在打瞌睡。
婚宴要熱鬧一整天。若薇娜被安排坐在利諾旁邊,看他抿著那些攪碎了的食物——因為他沒有牙齒,特別為他準備的。他同時注意到她沒吃什麼東西,在她的金盤子里堆滿了食物。就算她有胃口,也被他破壞無遺。
吉伯特一直興致高昂。他達到目的了,其它都不重要,他也不介意她的沉默。
他坐在她另一側,像豬一樣進食,猛灌老酒,說個不停——他要如何如何打得福克赫斯落花流水,殺得他片甲不留。
美芷沒有听錯,他甚至沒有讓利諾的士兵留下來慶祝,一批批把他們送往他的城堡,在那里和他的人會合,然後向特爾斯堡前進。他也沒有等到自己有空指揮,他要把福克赫斯困在特爾斯堡,怕他溜走。
新娘回新房的時候到了,淑女簇擁著她離席,而若薇娜覺得她快要吐了。她臉色白得和她丈夫一樣,她的眼楮因強忍著眼淚而澀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