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葳走了之後,憐兒才敢掩面啜泣,今天鐵定是最難過的一日,恐怖將接踵而來,源源不絕。
沐浴之後,她用錦葵根和玫瑰油合制成的藥膏涂在瘀傷上,再喝下甘菊糖漿以減輕身上的疼痛和舒緩緊張的情緒,如果不是怕在婚禮上睡著,她還真想加一些罌粟精進去。
葳葳再進來時,甘菊糖漿已不負所望的開始發揮鎮靜效果了。「跟吉伯特說了我要你說的話了沒?」
「說了,他深表同情,並說會向你的丈夫解釋你必須這樣穿的理由;你的阿姨听完之後則哭個不停,本想立刻過來看你,但茱迪夫人從昨晚開始便指使她做這做那,我猜她到現在都還沒睡上一覺哩。」
「那也好,我也不希望她看到我現在的模樣。」憐兒話鋒一轉,突然問起侍女有沒有過「男女經驗」。
「小姐!哦——」
「我不會罵你的,葳葳。」憐兒連忙解釋因母親猝逝,來不及跟她說什麼,又不能向阿姨請教,只好求侍女幫忙。「我想知道自己今天會踫上什麼事,告訴我啊。」
葳葳只好低下頭去,說明天早上得展示床單的事,還說在最初的疼痛之後,接下去將會……美妙至極。
「真的?但在宮中閑聊時,別的女人都說很可怕。」
「她們不是在撒謊,就是還沒有經驗,只好照媽媽教的說,」葳葳聳肩道︰「有些女人一直當這是件罪惡的事,自然永遠不會覺得舒服,但只要你對丈夫產生了感情——」察覺失言,葳葳馬上說︰「唉!對不起,小姐,我知道你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男人。」
「這麼說我得一直痛苦下去嘛?不過反正他也不喜歡我,說不定不會常來騷擾我,謝謝你了,葳葳。」
在更衣的過程中,憐兒一再叫自己鎮定,如果他想看到一個膽戰心驚的新娘,那鐵定要教他失望了。
☆☆☆
憐兒一眼就認出站在坎普墩城堡前歡迎他們的那個女人是誰,她自稱為璦媚夫人,狄雷夫是她的監護人。監護人?情夫才是真的,她又不是沒看到他們在競技場上熱情擁吻的樣子。
璦媚請威廉夫婚稍待片刻,雷夫大人馬上出來,然後再請憐兒跟著她走,先到房間里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出來參加婚禮。
憐兒一言不發就跟著她走,慶幸自己能早一些和父親及茱迪分開,在來此的途中,葳葳曾想著與她談話,但憐兒理都不理。
其實她對這里就像對家里一樣熟,馬上就知道璦媚想帶她到禮拜堂旁邊的小房間去。和寶獅莊完全不同的是,蒙老爺從一開始便把此地當成終老的地方,所以一切設施力求舒適,小時候她愛到這里來的原因之一,便是每次來幾乎都有新發現,蒙老爺常會因一時心動便改建房間,或擴建、或縮小、或重新裝潢,總之比起寶獅莊來,這里算是良好的居住環境,和孟家堡幾乎不相上下。
想到這里,憐兒突然想起剛才黑狼的情婦居然公然在大廳等他們,這算那一門子禮儀?在行婚禮之前,就先給她來個下馬威。
璦媚果然是把她帶進小房間里,桌椅俱齊,光潔的桌面上還放著一瓶酒、幾個酒杯。「你可能要在這里等一會,簽約是要花點時間的。」
「我不急。」憐兒冷淡的應道,不知所措的人反倒變成是璦媚。她本來已準備好仇恨情敵,甚至想好好羞辱她,但出現在眼前的女孩子卻比個孩子大不到吧里去,連聲音口氣都像小孩,斗篷再加上黑紗,也讓人無法看清她的長相。璦媚知道大部分的女孩都在十三、十四歲,或更早時就出閣,所以這個女孩八成還很小,如此一來,她的觀念就得跟著改,和小孩吃醋像話嗎?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璦媚問道︰「想把面紗拿下或……」
憐兒只是搖頭。「只要把我的侍女葳葳叫來,我就感激不盡了。」
「好。」璦媚已決定待會兒再溜回來,和自己的人坐一起後,她一定會拿下面紗,更何況這個房間不大,白天難免悶熱,到時就可以看到她長得怎麼樣了。
找到叫葳葳的侍女後,璦媚突然听見雷夫的吼叫聲,慌得她連忙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心想就去看看餐點準備的情形好了,這方面可絕不能出錯。
其實平常璦媚是不管這些的,不過今日情況特殊,她不能伴在雷夫身邊,又不想回到今早剛搬進去的房間內,所以只好找其他的事情做了。
坐在小房間內的憐兒當然也听到那憤怒的吼聲了,因為上次火災就听過相同的聲音,所以她的反應還算好,倒是葳葳不禁瞪大眼楮,雖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卻可以肯定他正在大發脾氣;憐兒不想撒謊騙她說那不是黑狼,只好保持沉默,猛往酒中加甘菊糖漿。
奇怪,黑狼有什麼氣好生?堅持結婚的人是他,又不是她,總不會和婚姻契約有關吧?希望婚後她對財產仍保有主控權的人是她的母親,不過眼前對她極端漠視的父親盡然還記得這一項?就算他堅持,黑狼又何必在乎?他不是已經向她證明一個男人可以為所欲為了?為了得到土地,甚至不惜和一個陌生女子結婚。
想到婚後連自己也將成為他的「財產」,即便坐在悶熱的小房間內,她仍忍不住打冷顫;換句話說,他可隨意處置她,任意把她關起來,甚至殺掉她。
憐兒本能的將原本用來割繃帶的小刀藏到皮腰帶內,經過昨天的教訓,現在的她再也不願受人宰割了。
「憐兒小姐,我特地從廚房拿了些點心來。」
憐兒反射性的轉過身去,但見璦媚手捧蛋糕,門也沒敲就闖了進來,在見憐兒沒戴面紗的臉龐,她的綠眸瞪得更大,人也僵住了。
「你沒有敲門的習慣嗎?」自己居然還有精力發脾氣,憐兒覺得十分意外。
「對……對不起,小姐,我以為你會想要……」「情敵」長得如此不堪,令璦媚的戒心全失,不禁沖口而出問道︰「你……你並不想嫁給雷夫?」
憐兒卻沒有忽略她喊雷夫名字時的自然,顯然是常叫的結果。「我的確不想嫁給他,但你應該也看到了,我並無選擇的餘地。」告訴她實話又何妨?
「或許我可以安撫一下你的心,小姐,」璦媚說︰「但你得給我幾分鐘的時間。」
在憐兒的示意下,葳葳不但立即告退,還乖巧的把門關上了,於是璦媚便把盤子放下,不過並沒有坐下來。
「你沒有見過狄雷夫,是不是?」
憐兒當然應道︰「沒有。」兩次都沒看到臉,這話也不算撒謊。
「有沒有听說過他很英俊?」
憐兒差一點就笑出來。「外表俊美,內心邪惡又不是女人的專利。」
「看來你並不想要他?」璦媚越問越深入。
「我已經說過我不要了。」憐兒不耐煩的回答。
「那你若知道他以後不會來煩你,一定覺得萬分慶幸吧?他要你只是為了土地,至於其他方面……有我服侍他。」
「哦?」
听到她諷刺的口吻,璦媚不禁鎖起眉頭。「我們用不著敵視彼此啊,既然你不要他,應該不會反對把他交給我吧?」
「我不反對,甚至很歡迎你接收他,不過你仍然沒有完全解開我心頭的疑問,土地比我多的女人多得是,其中一定也不乏想嫁給他的人,為什麼他會指名要我?」
「因為他要的是寶獅莊,先前的麻煩事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雷夫一直是那種想要什麼,就非拿到手不可的人,先前他希望寶獅莊不要再給他添麻煩,所以便向你求婚,被拒絕後他立刻再找上國王,反正不達目的,絕不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