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孩子。那男孩早就走了!」
安琪听出是漢娜的聲音,馬上迫不及待地打開大門,沖出門廊,「那個死豬養的,居然敢……」
「我知道,小姐,我知道。」漢娜安撫著安琪,似乎被她的怒氣給嚇住了,「我剛剛看到他往這里來,所以我一直躲在拭瘁,怕你萬一需要我幫忙!」漢娜解釋著,並喃喃自語,「哦,上帝啊!主人知道的話一定會氣死的!」
「什麼?」
「沒什麼,小姐,沒什麼。」漢娜迅速否認著,並攪住安琪,和她一起坐在台階上,「我是說你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安琪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因為漢娜的主人梅杰可和自己的遭遇又有什麼關系呢,安琪是五年前認識漢娜的。漢娜有一天從金橡園和謝家農場間的杉木林間冒了出來,說是述路了,而且熱得喊暈。安琪當時堅請漢娜在家里休息了好一陣子,隨後才指點她返回金橡園。
安緱瘁來百思不解,為何金橡園的老僕人會在這附近迷路?她只要沿著墨比河往城里方向走,便可以望見離河岸不遠的金橡園了;再不然,她沿著河岸一直往前走,也可以走到金橡園大廈前的一長排巨大的橡木林蔭大道。
出乎安琪意料之外的,漢娜一個星期後帶著一袋面粉和一籃雞蛋來看望她,說是回報她的救命之恩。當時安琪極力推拒,但是漢娜就是不依,而她父親也笑著接納了。
自從那次以後,漢娜每隔一個月總會來看她一次,而且從來沒有空手來過。先是帶食物來,而隨著戰火燃起,她更帶些針線、食鹽、火柴、及衣料來,這些都是窮人們所買不起或買不到的。
漢娜向地宣稱這些東西都是從梅家偷來的,而且梅家絕對不少這些東西。安琪每次要她發誓絕對不要再偷東西了,但是漢娜每個月依然照樣背誓,照樣帶東西來。
漢娜對漢娜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雖然她們膚色不同,年齡又相差三倍之多,但是她們一胖一瘦的,一聚在一起便無話不談。
安琪的母親凱莉在她一歲時便離家出走了。她母親原本想帶著地一起走的,但是她父親半路將她們母女攔截住,並將漢娜帶了回來。或許她父親想藉此逼迫她母親回來,但是她母親卻就此一去不返,而且音信杳然。
安琪有時不免幻想,如果當年她父親沒有發現她們母女,那麼她現在又是何種情況呢?
她也經常好奇,她母親究竟身處何方?有沒有想念她?由於她自幼由她父親一手拉拔長大,所以她許多毫不女性化的習性也是因而養成的。
由於她和漢娜的接近,她將許多小兒女的悄悄話都講給漢娜听了,包括她對梅瑞德的愛意在內。不過,自從漢娜去年無意間透露了一件有關瑞德的重大機密後,她便抹煞了她對瑞德的好感了。
「那個男孩,他是不是唯一糾纏你的?」漢娜的問話將安琪拉回到現實世界。
「比爾是唯一敢到這里來的,不過他不是唯一欺侮我的。」安琪忿忿地說道。
漢娜兩眼圓睜︰「你是什麼意思?孩子?」
安琪原本對這種事有些難以啟口,不過經過今天的震驚以後,她再也顧不得了,「我一個人對付他們那群色鬼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
「我的上帝!安琪小姐!」漢娜驚呼著,「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件事呢?」
「其實,那也只有在我進城時才會發生的,而且我自己可以對付。不過,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他們打了,我要用這個!」安琪驕傲地舉起她父親的來福槍。
「有那些男孩糾纏你?」
「就是那些從小和我在一起的男孩啊!」
「他們叫什麼名宇?」漢娜追問道。
安琪沉吟了片刻,「有何裘得、桑山米。」她又加了一句,「還有魏家兄弟和戴勃伯。他們比較差勁,我有時候會用馬鞭抽他們。」
漢娜搖搖頭,「那麼那個剛剛來糾纏你的,叫什麼名宇?」
「艾比爾。不過,你問我這些干什麼?」安琪反問道。她的氣已經快消了。
「我只是奇怪而已!」漢娜輕描淡寫地道,「你爸爸呢?他怎麼不在?」
「他昨天進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你是說,他留你一個人在家嗎?」
「是的,不過……」
「我的上帝!」漢娜大嚷著,並站起身來,「我必須走了!」
「等一等,漢娜!你有沒有火柴?」安琪在她身後嚷道。
「有啊!我一起放在門廊上那個籃子里了!」漢娜一面回答,一面匆匆趕回金橡園去了。
安琪搖搖頭,不知道漢娜究竟怎麼了?她對於比爾的事似乎比自己還要沮喪似的。
***
艾比爾一路用馬鞭抽著灰馬,一路將他的怒氣發泄在可憐的馬匹身上。他永遠不會原諒安琪,因為安琪讓他出盡了洋相。他不記得自己可曾如此震怒過?唯一可比擬的一次,大概就是去年他父親把他鎖在房間里,不讓他參軍的那一次了。他那時十七歲,正血氣方剛,天天想上戰場去當英雄,幸而他父親的理智挽救了他的沖動,使他體會到當英雄不一定要上戰場。
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更糟糕,因為安琪使他意識到他只是個懦夫而已!如果安琪敢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他發誓非把安琪宰掉不可!他今天實在不應該在槍口下屈服的,他應該把槍奪過來,痛揍安琪一頓,然後把她按在地上,一逞他的私欲。
在羞辱與挫折的心情下,他的馬車幾乎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馬車。他大聲詛咒著,不過當他看到對方馬車內端坐著藍水晶與泰康荻時,他又紅著臉,想到了早上在店里的一幕。
也許現在安琪也像水晶一樣在取笑他呢!不過,安琪不會笑太久的。他發誓不得到安琪,誓不罷休。她永遠也別想再把自己當傻瓜了。
***
漢娜邊走邊跑地回到了金橡園,而且一反平日走後門的習慣,直接沖進大門,往主人書房走去。她知道主人听到她的報告,一定會氣沖牛斗,把屋頂也掀掉的。
漢娜可以听到泰康荻和藍水晶在客廳里談笑的聲音。康荻和她父親已經在金橡園待了兩個星期,可能很快便會返回英國去了。至於水晶,這幾年一直是金橡園的常客;她哥哥羅伯則更把金橡園當成自己的家,戰爭初起時,羅伯曾和梅家幼子查理一起加入了布雷格將軍陣容,負責戍守半島和墨比之間的海岸線。如今羅伯留下來防衛墨比城,而查理則跟著布雷格將軍調到田納西陸軍部隊去了。漢娜想到了那些可憐的將士,不禁喃喃祈求上帝保佑他們。
漢娜輕輕叩了幾下書房的門。當梅杰可應了一聲,招呼她進去時,她發覺她的主人正在埋頭查核帳簿,無暇他顧。
她知道杰可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她只希望她的消息不至於影響主人的心髒。杰可數年前曾經發作過一次輕微的心髒病,醫生一再囑咐他凡事必須慢慢來。如今,杰可已經將他大部分事業交給他所信任的屬下去處理了。
漢娜心想,如果杰可發生什麼意外的話,那麼她也不想活了。她永遠記得杰可購買金橡園及所有奴隸前,那種無時不處在恐懼之中的非人生活。他們害怕鞭撻,更害怕那一天他們的家人會像賣豬一樣被賣出去!
而今,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奴隸,但是已經和一般自由人沒有什麼差異了,這都是杰可一人的功勞。漢娜發誓,為了杰可,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杰可給了她新的生命、新的自信,更重要的,是為她找到並購回十八年前被賣到外地的第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