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知道爭論毫無用處,就讓女管家幫她穿上衣服。她穿上非常合身,她早知道一定會這樣的。蓬松的袖子上薄薄的白色絲帶幾乎垂到地毯上。
女管家告訴她,「還有腰帶。」
伊內茲從床上拿起一條鏈子圍著莉亞的腰繞了兩圈,前面的鏈扣上瓖著珍珠。鏈子尾部裝有獨角獸形的小飾物,一直垂到她的膝部。她每走一步鏈子的連接處就發出美妙動听的聲音。
女管家模著獨角獸低聲說︰「這是表示純潔。」
莉亞的聲音干澀,「非常不合適。我想換掉它也來不及了。」
女管家堅持說「你心地純潔.這是最珍貴的。我現在給你梳頭吧。你喜歡梳得蓬松些嗎?」
「我想梳成辮子。」
「不行,小姐。咱們折衷一下怎麼樣?」她不容分說就把莉亞的頭發分成兩股,在頭的兩側各編一個辮子,每個辮子用一根銀色細繩扎住,然後把兩根辮子攏到頭的後面打成一個復雜漂亮的發結。
「看起來很漂亮。」莉亞承認道。
「我還留了一部分蓬松的頭發。」女管家把莉亞那些長及臀部的松散頭發又梳又刷,使它看起來比較整齊。最後把面紗上的小圈固定到眉毛的部位。她退後一步審查自己的杰作,一面拍手,一面得意地嘆了一口氣,「多美呀!亨特先生再幸運不過了。」
莉亞沒有回答。她能說什麼呢?好運氣與她無關,壞運氣倒會和她沾邊。「還有多少時間?」她問道。
「只有幾分鐘了。康拉德先生正在下面樓梯旁等你呢。」
「我準備好了。」她一面說一面拿起花束——這是女管家的孩子們用采集的野花扎成的——她吻了吻女管家的臉。「多謝你對我的幫助。你先下樓,我馬上就來。」
女管家走後,她關上門,現在屋里就是她一個人了。她對著鏡子,自己好像是個陌生人。亨特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覺得這身禮服很可笑?還是覺得很有吸引力?他還注意她的外貌嗎?她閉上眼楮急忙禱告,希望亨特在今後的某一天發現他從這個婚姻中得到了安寧與幸福……也許,僅僅是也許,他在他們的婚姻中找到了愛情。她覺得稍稍放松了些。離開了鏡子。她不能再拖延時間了。現在必須下樓。
當她下樓梯時,她的褶裙款款擺動著,像一圈銀色的白霧。康拉德正在樓梯下等她。他仰頭看著她,竟然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他聲音粗啞,幾乎說不出話來。「親愛的,你真是一個絕色美人。你使得我希望……」
她走下最後幾級樓梯,嘴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問道︰「希望什麼?」
「希望我沒有愚蠢地鼓勵你登那個廣告,」他懺悔道。「你肯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婚姻嗎?如果你想改變主意,現在還不晚。」
她立刻毫不猶豫地說「已經太晚了,這你知道。不過沒關系。我並沒改變主意。」
他點點頭,不再和她爭論。他讓她挽住自己的胳膊,「那就好,可以走了嗎?」
她挽著他一起走進一個巨大的房間,這是整個牧場聚會娛樂的場所。這次可是輪到莉亞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了。屋里到處擺滿了鮮花,芬芳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明亮搖曳的燭光照耀著,沒有任何電燈燈光來破壞柔和、浪漫的氣氛。
她的眼光轉向房間遠處的一頭,亨特就站在那里,她的心緊張得狂跳。她一向熟悉的牧場堡人亨特不見了,代之出現的是一位穿著禮服的男子,但是那姿態和他穿牛仔褲時一樣地從容不迫。她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麼世故、這麼冷漠的樣子。
他的頭發在燭光下反射出藍黑色,眼楮炯炯有神,像是黑曜岩。雖然從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努力克制的熱情,但是他在這個環境中仍然保留著那種孤傲不群的態度,他那高高的顴骨、寬闊的下巴也是一派冷漠。
歡迎她到來的突然安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眼楮死死地盯住她。她的手原來緊緊抱著花束,現在突然變得手指冰冷,幾乎拿不住花了。他僅僅看了她一眼,他原來那種冷漠、孤傲的表情就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變得凶猛可怕,像一個武士看準了戰利品要去奪取,而這個戰利品就是莉亞。她竭力控制著自己,以免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康拉德開始往前走,莉亞因挽著他就不得不隨著他前行。房中的弦樂隊奏起了柔和的音樂,他們隨著音樂的節奏向前移動。她只顧注意亨特,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下通道。更沒有感覺到康拉德已經把她的手松開,退到了後面。不過,亨特剛一拉著她的手,她全身的每一個部分都活躍起來了。
牧師開始主持婚禮,他說的什麼她一句也沒听見,她甚至也不記得要作婚姻宣誓。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宣了誓要一切服從丈夫,或是牧師有意刪去了這種過時的古老詞句。她毫不懷疑亨特以後會在某些地方提醒她。
她對亨特給她戴上的戒指感到很陌生。這個她不習慣的東西告訴她很快就會發生各種變化。她久久凝視著戒指,研究這個漩渦形的東西,奇怪亨特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有趣的設計。它有某種特殊的含義,還是一種隨隨便便的選擇?
「莉亞。」亨特輕輕的一聲立刻喚起她的注意。
她仰起頭來,滿臉迷惑地問︰「我忽略了什麼嗎?」客人們發出的輕輕笑聲令她羞紅了臉。就連亨特也咧嘴笑了。她被這個笑容深深吸引住了,長長的八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笑容。
他告訴她,「牧師剛剛宣布,我們兩個已是夫妻關系,這意味著……」他緊緊地摟著她,低下頭,「現在是吻新娘的時候。」
他吻得既徹底又在行。這是她作為他的妻子接受的第一個吻。他溫暖的擁抱喚起了她的渴望。她迷失在他的懷中。然而,她在渴望他的觸模的同時,又渴望自己能夠抵抗他。一想到這一切不過是亨特要得到牧場和她的一種手段,她就無法忍受。
經過很長一段的擁抱和接吻他才放開她。他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這種表情深深地激怒了她。幸而接下來的朋友們和她的雇工的熱情祝賀使她的怒氣很快消失了。到女管家宣布宴會開始時,莉亞已經恢復了常態。
餐廳和舉行婚禮的大房間一樣,在橡木大餐桌和旁邊一些小餐桌上到處擺著蠟燭和鮮花。開始時她松了一口氣,因為她和亨特坐在長桌的兩頭。然而,隨著宴會的進行。她的輕松感覺就逐漸消失了。她發現在整個吃飯過程中亨特的眼楮總是盯著她。天色越來越晚,她的警惕性越來越高,而她的緊張感也越來越強。
當最後一道菜的餐具被收走時,亨特拿著酒杯站了起來,對客人說︰「干杯。」這時大家安靜下來,眼楮都朝他看。
「為新娘干杯?」康拉德問道。
「為我的妻子干杯,」亨特一面回答一面舉杯。「為了我的最美麗的妻子干杯。祝願她的所有夢想都能實現……祝願她為實現自己的夢想所付出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由于弄不清主人的含義,大家開始都有點不知所措,靜了下來。但過了不久,客人們便舉起酒杯表示祝賀,低聲說︰「對呀,對呀。」
莉亞慢慢站了起來,她很清楚亨特的祝酒詞一語雙關的含義。她舉杯致敬,說道︰「為我的丈夫干杯。為實現我的所有夢想干杯。」她喝了一大口酒,心里想,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