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了聳肩,「我的腿部中彈──僅此而已。妳可以看出來,我現在已經完全復原了。但如果妳不介意,我想要跳過這個話題。」
她點頭同意。「當然。或許等你比較信任我時,你會願意告訴我。」
他神色有異地看著她,然後別開視線。「或許吧!」
席間陷入了沉默。狄納森上前撤掉用完的菜,送上起司和干果,重新為他們添滿酒杯,悄聲退下。
狄納森離開後,契爾道︰「現在輪到我問妳答了。」
瓊安申吟出聲。「我已經被榨干了。好吧,你要問什麼?」
「為什麼妳和韋亨利在極度曖昧的情況下被發現──確切地說,你們被逮到在床上但妳卻拒絕嫁給他?」
瓊安驚訝地望著她,無法相信以他對她的了解,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忍不住笑出聲。「噢,抱歉。」她道,用餐巾紙拭著眼角。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了無笑意。「妳徹底毀了妳的閨譽,被迫離開英國,一直不曾再回來。」
她極力裝出嚴肅的神情。「契爾,仔細听我說。我離開英國是出于自己的意願,因為我絕對不會考慮和韋亨利結婚。相信我,我沒有毀了自己的閨譽,是韋亨利毀了我的。」
「或許妳可以說得更詳細點?」契爾問。
「好吧,那是在莉蓮十八歲的生日舞會,但她患了麻疹,無法下樓,最後只好由我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他揮了揮手。「我已經知道這個部分,我是想听听妳的觀點,以及後來發生的事。」
「好吧,我上床睡覺,醒來後卻發現韋亨利在我的床上強吻我。正好莉蓮進來拿藥,她以為我遭到攻擊,大聲尖叫,引來了全屋子的人。」
「妳是說妳沒有邀請亨利上妳的床?」他用力切著起司。
「我看起來有那麼愚蠢嗎?」她緊繃地道。「我一直討厭韋亨利。事實上,數個月來,我竭盡所能地躲避他,知道他有意娶我──也因此讓可惡的杭廷頓有機可乘。」
契爾握叉的手一頓。「杭廷頓?他又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聯了?」
「杭廷頓那個惡棍自社交季開始,就一直暗示對我有不軌的意圖。他似乎認為如果我結婚了──不是嫁給他,而是像亨利那種可憐的傻瓜──我的道德觀就不會那麼嚴謹,並且會很樂意投入他的懷抱。因此當亨利向他請教怎樣讓我點頭同意時──」
「老天,」契爾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涵義。「他不會!」
「我相信是如此。一定是他給亨利出了這個餿主意,而亨利也照做了,但杭廷頓沒有料到我倔強的個性。」
契爾大笑出聲。「的確,」接著他的神色一端。「妳知道嗎?妳的說法太過荒誕不經,反倒令我信了,特別是考慮到牽涉在內的人物個性。後來呢?」
「噢,之後我的表叔和表嬸威脅如果我不服從,就會趕我出去,我也接受了他們的建議。」她聳了聳肩。「我自己還有一些錢──不多,但還過得去,而且我的外祖母在意大利留給我一棟小屋──總比嫁給韋亨利好。」
「真有意思,」契爾以手支頤。「一點也不像我所听到的版本。」
「我並不驚訝。莉蓮說有數個月之久,社交界談論的都是我的丑聞,而且她的父母親又加油添醋地到處訴說。至少莉蓮試圖為我辯護。」
「她是那樣告訴妳的?」他淺啜著杯中酒。「話說回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總是只說出一半的事實。」
「你不會是在指控她對我說謊吧?」瓊安氣憤地道。「莉蓮絕不會那樣做的!」
「不會嗎?」他澀澀地道。「我忘了──她在妳的心目中就像聖人。」
「我沒有。」瓊安反駁,秀眉皺起。「我深愛著她,但我也了解她的缺點。她太過年輕,被寵慣了,而且不是很聰明,但她的心地善良誠實,而且她全心愛著我。」
契爾揉著下顎。「全心愛著妳意味著對我,以及她遇到的每個人誹謗妳?」
瓊安感覺像被摑了一巴掌。「你──是什麼意思?」她低語。「莉蓮絕不會做這種事,你一定是搞錯了。」
「我們協議過坦誠無諱,瓊安。相信我,我沒有說謊,也沒有搞錯。妳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妳深愛的莉蓮將妳描述成雜交成性、野心勃勃、冷血感情的女人,任意妄為,不顧別人的想法。」
「不。」瓊安用力搖頭,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的,她說妳拒絕亨利,因為妳只想嫁給擁有爵餃的人。」
「不,」瓊安很快地道。「你真的誤會了。莉蓮一直認定杭廷頓有意向我求婚,盡避事實根本不是如此,但她以為我或許會愚蠢得接受──那是她的意思。」
「抱歉,但那絕不是她的意思。相信我,她告訴我她和妳通信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她同情妳遭到的羞辱,以及盡基督教徒的義務──盡避妳毫無道德可言。」
「不,那是不可能的。」瓊安喊道,確定是他弄錯了,扭曲了莉蓮的話語。「莉蓮愛我就像我愛她一樣──我們就像姊妹。你一定是誤會她了,一定的──她絕不會說這種話!」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將自己的溫暖傳輸給她。「但她是的,她說了這一切,還有更多。不然妳想為什麼妳剛來時,我對妳會有那種反應?我對妳的了解完全基于莉蓮的描述,而她說的又和她的父母親一致,我自然相信了她。」
瓊安閉起眼楮,抵擋刺戳著她的心的強烈痛楚。「不!」她听見自己道。「不,這不是真的!莉蓮不會的。她不會背叛我,她不會的。」
契爾離開座椅,蹲在她的身邊,將她顫抖的身軀擁入懷中。她的臉龐埋在他的肩上,再也無法阻止淚水的奔流。她哭得肝腸寸斷。
他的手著她的面頰,拇指揉弄著她的頸項和下顎。「瓊安,」他喃喃。「不要太難過了。妳愛人太深了,無法了解其它人──即使是妳最摯愛的人,無法付出同樣的忠誠,或做出好的判斷。」
她仍在簌簌顫抖。「不,這不是他們的錯,是我的,」她哽咽道。「我太過與眾不同、太難以相處了。我不知道怎樣讓自己符合社會規範,我也不想要。莉蓮了解我──她在說那些話時,一定是這個意思。」
她的面頰深埋在他的胸膛,雙手緊攀著他強壯的肩膀,彷佛他是狂暴的情緒里唯一的避風港。
「如果那樣說會讓妳好過一些,我就保持沉默吧,但記得,我和莉蓮共同生活了五年,而妳不是她唯一詆毀的人。想想,瓊,想想她在信里說的有關我的話,而妳也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他托起她的下顎,深深凝視進她的眸子里,柔聲問道.「告訴我,妳仍然相信它們嗎?」
她緩緩搖頭,淚水流下面頰,落在他的掌心。她無法對契爾撒謊。「我怎麼能──在我了解了你之後?」
「謝謝妳。」他用拇指拭去她的淚水。「妳不知道這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以及知道妳並不像莉蓮所說的一樣。過去數個星期來,我的內心掙扎不已,試著要分辨出真實和虛構。」
她用力吞咽。「她說的也有道理──我很固執,而且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最好是遠離社交界,自己一個人生活,以免讓別人不好過。我似乎本性就是如此──一開口就得罪人。」
他溫柔地笑了。「妳絕對不是!親愛的。瞧妳帶給邁斯的快樂,在妳進入他的人生後,他整個人都不同了。還有妳告訴我有關僕役的一切我或許專制了些,但我沒有目盲。自從我返家後,我注意到莊園里的氣氛整個不同了,多了分和樂滿足,彷佛它不再只是棟房子,而是個真正的家──就像我小時候一樣。這都必須感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