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了。那麼妳擅長什麼?除了激怒人,以及在心靈受創的小男孩身上創造奇跡之外。」
她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你剛才究竟在侮辱我,或是恭維我。」
「兩者都有吧,我想。」他走到桌邊,倒了杯雪莉酒。「如果妳要捱過這個夜晚,妳最好喝一杯。我一直想了解妳!笆瓊安,而妳可能不會喜歡我的質問。」
她用顫抖的手指接過酒杯──並非擔心他的質問,而是因為他的手指觸及她時,傳遍她背脊的戰栗。
上帝,請證賜給我勇氣,她在心里祈禱,啜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品味著它的芳香和暖意──特別是暖意。
「好吧,」她抬起頭,覺得平靜多了。「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質問──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問,俯視她的眸子里閃著好奇。
「為了公平起見,你必須也答應讓我反問。」
契爾回到桌邊,也為自己倒了杯雪莉酒。「我保留拒絕回答的權利。」他轉身面對她。
「我不反對,只要你賦予我同樣的權利,」她漫不經意地回答,喜愛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握著水晶杯。「然而,我們兩個都必須同意坦誠回答我們願意回答的問題。」
「妳很擅長談交易──好吧,成交。」他將酒杯放在壁爐上,雙臂抱胸。「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她點點頭,戰栗地看著他,感覺他就像即將出擊的黑豹。
「妳來到衛克菲的真實理由為何?」
瓊安凍住了,差點灑了手中的酒。「什麼?你明知道我為什麼而來。為什麼在經過這麼久之後,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我認為最好從頭開始。告欣我吧,瓊安,妳規定要坦誠無欺的。」
「我看不出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來是因為我承諾了莉蓮如果她出了事,我會代她照顧她的兒子。我一得到她的死訊,就盡快趕來了!不過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是的,妳說過。我不明白的是,妳為什麼願意舍棄在意大利的豪宅,及習慣了的奢華生活,來到偏遠寒冷的英國鄉下,屈居家庭教師一職?」
「因為我打心里愛著莉蓮,」她由衷地道,淚水涌上眼眶。「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背棄對她的承諾。現在我也深深愛上了邁斯,因此我不只是為了莉蓮,更為了邁斯留下來。」
敲門聲響起。瓊安轉過頭,瞧見是狄納森。她用紗巾的一角拭淚。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爵爺。」
「謝謝你,」契爾道。「我們等一下就過去。」他走向瓊安,溫柔地覆上她的肩膀,讓她轉身面對他。「我很抱歉讓妳難過,但在我們進一步之前,我需要知道妳的回答。」
她仰望著他。「你仍然不相信我嗎?」她低語,全心希望不是如此。她無法忍受被視為說謊者,特別是被契爾。
「我想我相信妳,」他緩緩道,濃眉擰起。「在妳為我的兒子所做的一切後,我不相信妳就太過無情了,只不過還有許多事是我需要了解的。」
「那就開口問吧,我會回答的,」她道,用力吞下喉間的緊窒。「我──我可以想象你听到了哪些傳聞。莉蓮都在信里告訴我了。」
他閉上眼楮一晌,彷佛她的話帶給了他痛苦。「先去用晚餐吧,我們稍後再談。」
他伸出手臂給她,她挽著他的臂,試著忽略竄過她指尖和下月復的戰栗。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捱過這個晚上了!
第九章
第一道菜是烏龜湯。契爾將話題轉到了無關緊要的瑣事上,試著讓自己回復平靜。
當她有若維納斯般,艷光照人地出現在沙龍門口時,他整個人都震懾住了。
然後她開始結巴和莉蓮的相似處──然而他也沒有告訴她他根本沒有想到莉蓮,瓊安毫無矯飾的美和純真已奪走了他的呼吸。
奇怪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將她將莉蓮聯想在一起。在他的眼里,瓊安……就是瓊安。她是獨一無二的,美麗迷人……直率無畏,但又是個徹底的謎。
當她提到自己幾乎半果時,他差點嗆到。他清楚地察覺到她開低的領口下女乃油色的雙峰,以及薄紗禮服勾勒出來的窈窕曲線,但最令他震撼的還是她絕對的率直,接著她說到她無法融入社交界。他要怎樣將她和莉蓮所描述的、被社交界唾棄的放蕩女子聯想在一起?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對社交規範全然漠視,也因此,他格外想知道她為什麼嫁給甘坎莫──意大利最有權勢的貴族之一。
他看著她優雅地舀著湯,熱切地談論邁斯和他的小馬的初次會面。她很健談,但不同于莉蓮或他認識的多數女人,她言之有物,令他听得津津有味。
「你真該看看當時邁斯的小臉,契爾,他興奮極了。當時他還不會開口說話,但他拉著我往『番瓜』走去,抬起手臂,要我抱他上馬。」
她展開笑靨,迷蒙的眼神彷佛回到了那一刻。「他沒有片刻的遲疑,彷佛知道自己生來就屬于馬上。我還記得我初次騎上自己的小馬時──我認為我終于明白了天使為什麼喜愛天堂。」
她望向他的靦腆神情揪痛了他的心。她是如此純真甜美、毫無矯飾。「繼續說呀!」
她垂下頭。「你會認為我很傻氣。」
「我不認為,不過我需要听到全部。拜托,瓊安,別吊我的胃口。」
「好吧……我決定天使並沒有翅膀,他們乘著天馬飛翔,然後板板告訴我希臘神話里的天馬皮格薩斯的故事,我更加肯定自己是對的。」她咧開一抹笑容。「皮格薩斯是永恆的象征,也代表了飛馳的想象力,因此我並不算太離譜。總之,我認為馬匹代表了終極的自由。」
契爾抬起手,努力板著臉龐。「等等,瓊安,我有點跟不上妳的故事。先告訴我,誰是板板?」
「她是費太太──你記得我的女伴吧?她從五歲起就擔任我的家庭教師,之後一直留在我身邊。我認為她是擔心如果她在我的雙親去世後離開,我會追隨他們不切實際的藝術家個性,毀了自己。」
「妳為什麼叫她板板?」他問,發現自己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她的童年,她待在歐家和意大利的那些年。至少現在他已知道她喜歡馬匹,還有希臘神話。
「我喊她板板,因為對五歲的我來說,她的姓氏太難念了。」瓊安回道。「而且她每次不高興時,總是板起臉孔教訓我──你可以確定那很頻繁,但我反倒笑了,覺得那很有趣。」
「因為這樣,妳就喊她板板?」他好笑地道。「那不會更讓她生氣嗎?」
「不,我認為她倒還滿喜歡這個昵稱?那是我特別為她取的名字,就是邁斯總是喊我安安一樣。」
「的確,但為什麼在妳早過了需要家庭教師的年齡後,板板仍然留下來?」
「我不知道,但我很高興她留了下來。過去幾年來,她就像我的母親、朋友,以及最好的導師,我永遠也無法表達對她的感激。當然,她也不願意听。她是你所見過最實際的人──也是最善良的人,契爾。」
契爾點點頭。「謝謝妳的描述,瓊安,我很期望著在她回到莊園後見見她。她會回來吧?」
「假以時日。她去拜訪她的妹妹,但我認為她是想藉此教我一課。」
「怎麼說?」契爾饒富興致地問。
「我是猜的,但板板很不高興我僅憑著一時沖動就離開意大利,貿然來到衛克菲莊園,事先沒有詳細的計劃、或征求你的允許。」她把弄著掉落面頰的一綹發絲。「她決定離開一陣子,讓我自食苦果。而我也確實學到了一課──正如她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