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羅太太,」他示意羅太太跟著他走到隔壁房間。「我不在的期間,我的兒子表現得怎樣?」
「就像天使一樣,爵爺。他乖乖听話,從不曾惹麻煩──一點也不同于最早的時候。噢,一開始他滿會哭鬧、使性子,但現在都結束了。小爵爺需要的是堅定的管教,讓他懂得規矩。」
「堅定的管教?怎麼說?」契爾淡淡地問。
「堅定得讓小男孩明白他們無法逃避行為的後果,不然他們會一再嘗試。正如我們討論過的,嚴格的時間表和規定,可以讓最不乖的孩子變成溫馴的羔羊,爵爺。」
「不打不成器──這就是妳的哲學吧?」契爾強掩關心道。
「正是如此,爵爺。」羅太太得意地微笑。「用棍杖打手心或背部都能立即收效。」
「是的,」契爾道,內心的憤怒愈甚。沒有人能夠杖笞他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我想我很了解了。告訴我,妳還用過哪些管教的方法?它們似乎很有效。」他問道,決心套出所有的細節。
「謝謝你的恭維,爵爺。」羅太太驕傲地微笑。「嗯,我想想……一開始小少爺常有半夜漫游的習慣,但將孩子束縛在床上是極有效的解決方式──這可以阻止他們半夜起來胡鬧,教導他們睡覺時間就是睡覺時間,不容爭辯。」
「妳是說──妳將他綁在床上?」
「是的,爵爺。你瞧,這一來,他們很快學到不要在夜里尿床。」她用力點點頭。「一開始小少爺也有這方面的問題,但睡在尿濕的被單上數夜,加上次日清晨打的教訓,很快就根治了他這個問題。」
契爾的雙手在腰際緊握成拳,胃里翻攪。他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五歲的孩子被用棍杖責打,夜里綁在床上,睡在尿濕的被單上?老天,他真的想殺了這個女人!
「謝謝妳,」他的語氣冷若寒冰。「妳已經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一點也不,爵爺。我得說,做父親的通常不會對學齡前的孩子有興趣,但我不像那些堅持雙親應該和孩子保持距離的保母。孩子偶爾見到父親會有好處。」
「是的,而如果我的孩子能夠永遠不再見到妳,將會對他更有好處。我要妳收拾行李,立刻離開我的屋子。別預期我會為妳寫推薦函,羅太太。」
羅太太怔怔地看著他,嘴巴張得大大的。「但,爵爺,你──我做了你所要求的一切!我將小少爺教養得循規蹈矩,絕對不會回嘴──」
「就我所知道的,他根本就不開口說話了,」契爾冷冷地截斷。「妳認為這算是正常的行為嗎?」
「是那個女人,對不對?她去向你胡說八道。相信我,爵爺,那些全都是謊言──伯爵夫人喜歡頤指氣使,但如果我事事依從她的要求,她絕對會慣懷了小少爺,毀了我辛苦的教導。爵爺,我一切都遵照你的指示。你說你不希望小少爺被慣壞,以及教會他紀律,而那正是我所做的!」
「我要的是一名慈愛的女性,引導他克服喪母之痛,以及教導他生活中的一些規矩。」他抬高了音量。「我並沒有要求妳將他變成木偶,也沒有要妳夜以繼日地虐待他!」
「但──噢!」她痛哭出聲,掏出手帕拭淚。「我早該料到的,」她啜泣道。「村子里的人都說你的妻子生活得悲慘無比,我卻不相信。他們說在她去世前──」
「立刻給我離開!」他怒吼,氣憤她竟敢提起如此私人的話題。「我不想要再看到妳,女人!」
羅太太識相地逃開了,但仍不忘重重甩上育嬰室的門。
契爾長吐出口氣。他怎麼會這麼白痴,判斷力錯誤得如此離譜,竟然雇用了羅太太這樣的女暴君?
他快步走向相鄰的房間。邁斯仍坐在窗邊往外望。
契爾坐在兒子旁邊,尷尬地握住他瘦弱的手臂。「邁斯,從現在起,那名可惡的保母再也無法管教你了,將會有其它人接替她的責任。你不用擔心,我會確定你的新保母是個親切、慈祥的人,再也不會將你綁在床上──我很抱歉她對你所做的一切。」他笨拙地說完,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邁斯甩開他的手。
「听著,邁斯,你必須讓過去的事過去。羅太太做了許多她不該做的事,但那都已經結束了。你好好吃個飯、睡個覺,明天一早一切都會好多了。」
邁斯不睬他,以手摀著耳朵,似乎想要蓋過他父親的聲音。
「好吧,如果你不想要,你可以不必和我說話,但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想清楚,知道你再也無須保持沉默。你已經表明了你的重點──盡避不禮貌了點,但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有惡毒的保母。」
邁斯含著食指,將額頭抵著窗框。
契爾已無計可施。他站起來,雙手插臀。「好吧,那我就和你道晚安了。我們明天見。」
邁斯沒有回答,契爾只好自行離開。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從沒有受過管教孩子的訓練;在他的經驗里,他們總是被短暫地帶到大人面前,贊美一番後再被帶離開。其它時候,他們都是交由保母或家庭教師照顧。
噢,老天,他真希望他有和孩子相處的經驗,知道該怎麼做。他願意放棄雙臂,換取邁斯能夠再度快樂起來!
契爾回到圖書室,為自己倒了杯雪莉酒,試著理智地思考整個情況。他必須指示安克利另外找個保母。他會親自面試每一名應征者,確定他這次雇對了人。
問題是,整個過程或許會拖上好幾個星期。而在這段期間,可憐的邁斯會一直坐在窗邊,視而不見地望著窗外。
「我來純粹是為了確保邁斯得到最好的照顧……我希望你知道他已經快要……」
笆瓊安的話浮現在他的腦海,像一記重槌敲醒了他。
「好吧!」他大喊,重捶著桌面。「去他的!如果那個女人想要待在我的屋檐下,她最好做些事情。她說她很關心邁斯,不是嗎?讓我們看看驕縱的意大利伯爵夫人能否展現出她的誠意,說到做到!」
「妳能夠不要那麼煩躁嗎?」板板抬起眼鏡道。「簡直就像被跳蚤咬到似的。」
「我很抱歉,」瓊安道,放下手上的水晶紙鎮。「但我似乎就是無法放松。我知道克里維等一下就會派人找我過去,接著我們會被那名禽獸掃地出門,再也無法幫助邁斯。」
「我已經說過妳至少一百次了,妳應該要三思而──」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能夠三思而後行,我們就不會陷入現在的困境。」瓊安模仿板板的語氣。「數落說教並無法幫助邁斯──或是我們。我剩下的錢已經不多了,板板,除非我寫信給胡先生,要他賣掉一些基金。但我真的不想動用到本金,我們全仰賴它的收入。」
「噢,如果妳三年前肯听我的話,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板板皺起眉頭。「我從不曾見過像妳這樣不切實際的人,竟然放棄大筆的財產──」
「拜托,別再舊事重提了,」瓊安迅速截斷她的話。「我們要應付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噢,板板,妳該見見侯爵本人──那是說,如果我們沒有被趕走的話。他絕對是我不幸遇到,脾氣最差勁、最傲慢無禮的人了!」
「是嗎?」板板不置可否地道。
敲門聲響起。
瓊安嚇了一大跳,以手掩喉。「噢,來了!逐客令來了!」
「應門吧,女孩,不然妳又怎麼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