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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的新娘 第50頁

作者︰達拉斯•舒爾茲

「威廉!」薩拉那大為震驚的口吻,打斷了兒子對多比•蘭身懷絕技的敘述。「你究竟從哪兒知道的這些?」

「我從報紙上看來的。報紙上還寫到你呢,長官,」他對畢曉普說道,他那雙黑眼楮興奮地閃閃發光。

「我不會相信你在報紙上讀到的話,」畢曉普輕描淡寫地說。但放在莉拉背上的那只手卻因緊張而變得僵硬。

「他們說你玩槍的速度比誰都快。他們說你在一次公平決斗中打死了奧吉•蘭,然後出錢把他安葬。所以多比•蘭才到處找你,對嗎?因為是你用槍打死了他的哥哥。他們說你對整個這件事情非常冷靜,就好像這是你每天的工作,你根本就不當回事兒。」

威廉的話過後,是片刻緊張的沉默。周圍的人都盯著威廉,臉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詫異,有的驚慌,而他的母親則是大驚失色。那男孩的眼楮里毫無疑問流露出崇拜的神色。顯然,他是一個嚴重的英雄崇拜癥患者,唯一的願望就是恭維他的崇拜對象。莉拉可以感到站在她身後的畢曉普表情十分嚴峻。

「真的,威廉,我──」薩拉嚴厲的聲音被畢曉普平穩的語調蓋過。

「讓我告訴你吧,」他說著,探過身子,用明亮的藍眼楮盯住威廉。「如果你奪走了別人性命而感到無動于衷,你就沒有人性了。誰要是不這麼說就是他媽的傻瓜。」

他平靜的話語具有強烈的威懾力,使人們根本沒有想到要對他在女士面前出言不遜提出抗議。莉拉感到一陣寒氣順著脊梁骨往下竄。在那一刻,仿佛一片烏雲把太陽籠罩,盜走了明媚的春光。

「我不想再听你們談論殺人的事了,」薩拉說,打破了令大家感到窒息的僵局。她看了畢曉普一眼,把挑起這個話題的罪過穩穩地轉嫁到他的身上。「在安息日討論這種事情,而且就站在教堂的院子里!容我坦率地說一句,我一向就不贊成雇佣一個有你這種名聲的人,麥肯齊先生。現在看看後果吧。槍手降臨我們寧靜的小鎮,孩子們津津樂道地談論殺人,把它當成一種游戲。」

「如果巴黎是一個寧靜的小鎮,我們就不會需要麥肯齊長官的本領了,」她的丈夫提醒她道。

「你必須承認,自從他來了以後,這里的治安情況好得多了。」多特說,她出人意料地站出來為畢曉普辯護。「想想吧,幾乎兩個月沒有發生一起殺人案!」

「我仍然要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薩拉不屈不撓地說。「我無意冒犯你,麥肯齊先生。」

「我不介意,斯麥思夫人。」畢曉普偏了一下腦袋,臉卜毫無表情。

「記住我的話吧,不會有好結果的。走吧,威廉、弗蘭克林。」斯麥思一家離開的時候,薩拉滿臉的不以為然,弗蘭克林流露出淡淡的歉意,而威廉則充滿對英雄的崇拜。

他們走後,萊曼夫婦也匆匆告辭而去,留下了意味深長的沉默。

「我知道今天是安息日,我不應該有這種不太善良的想法,」布里奇特說道,因為激動,她的愛爾蘭口音更重了一些。「但是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女人,真應該狠狠地、結結實實地踢一下她的──」她猛地剎住,看了看正在饒有興趣听她說話的安琪兒、加文和約瑟夫。「──良心,」她不自然地改口說道。

「我想你只能排在我的後面了,」莉拉板著臉說。真的,那個女人實在魯莽,竟敢批評她的丈夫。

她只顧怒氣沖沖地盯著薩拉的背影,沒有注意畢曉普朝她投來的驚訝的目光。如果這個念頭不是太傻,他簡直要說她是在替他感到生氣。他在腦子里反復捉模這個念頭,只模模糊糊地听見約瑟夫在提醒大家說,寬容和忍耐是善良的基督徒的美德。

畢曉普不記得什麼時候有人感到需要為他辯護。毫無疑問,在他長大成人以後,就沒有人這麼做過。莉拉居然覺得他需要辯護,這種想法真是荒唐。上帝知道,她甚至不喜歡他。然而,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里徘徊不去,提醒他婚姻生活比他以前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他們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加文若有所思地望了父親一眼。看到他朋友眼中不加掩飾的對英雄的崇拜,使他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觀察畢曉普,把他完全作為家庭以外的人來看待。

因為巴黎沒有正規學校──密西西比河以西缺少教師──加文就去旁听約瑟夫•森迪向自己的孩子們傳授的課程。因為加文每天都要出去幾個小時,莉拉便只需要照料安琪兒一個孩子。相對她的年齡來說,這個小泵娘很能自己照顧自己,如果沒有同伴,她一個人也能玩得津津有味。

在他們四個人中間,安琪兒最為自然地適應了她生活中的重大變故。加文仍然用小狼崽一般警惕的目光注視父親和莉拉,而安琪兒則欣然接受了他們兩個,她似乎以這種欣然的態度接受生活中的一切。莉拉真羨慕小泵娘的這份泰然若素。

來到巴黎幾個星期之後,莉拉吃驚地意識到她並沒有感到不快活。她喜歡科羅拉多,喜歡它的這種粗擴和新奇,喜歡這種每時每刻都可能發生意外事情的感覺。盡避她沒有發現畢曉普堅持認為的潛伏在每個角落里的危險,但她不得不承認,這里絕不像她小時候居住的那個寧靜的小鎮。

在比頓,酒吧間不會與從事體面買賣的商店並肩而立。沒有胡子拉碴的礦工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行走,嘴里嚷嚷著他們找到了金礦脈,要給願意前來助興的每個人買酒喝。畢曉普告訴她說,所謂的金礦脈一般最後只能采到很少一點黃金,礦工經常在剛到鎮上的四十八小時之內把整個冬天的收入全部花光,然後在拘留所里呆上一、兩個夜晚,慢慢從這場慶祝活動中清醒過來。

在比頓,品性可疑的女人不會拿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派頭,大搖大擺地和體面人士一起出入店鋪。這些女人也不會懶洋洋地靠在她們名聲不佳的住房的陽台上,穿著有傷風化的衣服,朝下面的過路人打情賣俏。

莉拉自然對這些行為搖頭嘆息,但她即使對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在科羅拉多生活了幾個星期之後,就開始覺得賓夕法尼亞有些過于乏味了。

乏味這個詞當然不適合描繪她這幾天的生活。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望著上面的天花板。她感到很不安。天已經很晚了,幾個小時之前她就應該入睡的。客廳壁爐架上的鐘敲響了午夜,那柔和的鐘聲更增添了她的不安。這是春天的躁動,母親也許會這麼說,莉拉想著,一邊坐起身來,蹁腿兒下床。也許是越來越暖和的天氣和越來越漫長的白大使她情緒亢奮,突然變得坐臥不安。或者也許是因為畢曉普還沒有上床。

雖然她當然是不歡迎他在她床上出現的,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與他同床。她可以自己入睡,但每當半夜醒來時,他總是已經睡在那里了。有他魁梧結實的身體睡在自己旁邊,真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盡避她死活不肯承認這一點。這使她有了一種安全感,覺得自己受到保護。今夜,她醒來發現他不在,他的枕頭還是原樣未動,她就再也無法入睡了。

她穿上輕便晨衣,心不在焉地用一只手撫模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她不是因為擔心,她對自己說。畢曉普肯定能夠照顧好他自己。也不是因為她想到那些的女人和她們軟綿綿的勾引,而突然懷疑畢曉普是否會經不起誘惑。甚至還可以說,如果他經不起誘惑,她也只能怪她自己。但是沒有理由認為他只在午夜以後才屈服于她們的魅力。幾個星期前他曾經煞有介事地表明,不是一種僅僅局限于黑夜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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