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威斯對它很有信心,他說它至少會和它的父親一樣棒。」安東妮亞說。
鮑爵深思地看著她。
「我有一種感覺,安東妮亞小姐,你對我的馬的了解,比在邊界那兒遠望所能知道的,要仔細得多。
安東妮亞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公爵看見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我……對馬……很有興趣。」她說話的聲音不太有力。
「尤其是我的!」公爵說。「因為你對它們太有興趣,所以才準備嫁給我!
「並不盡然,」安東妮亞有點羞澀。「任何女孩如果能做您的妻子,都會感到莫大的榮幸;不過,大人,您必須承認,至少在會過面之前,很難確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匹馬,您在騎過它之前,也是不能妄下斷語的。」
她知道最後一句話太唐突,不過還是忍不住加了進去。
「而且當然,你對我的馬比對我知道得多羅!」公爵批評說。
他沒有漏掉他語氣里的嘲諷。
「我知道,您會認為我冒昧造訪,又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很奇怪的事。媽媽如果知道,一定要嚇壞了!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也沒有辦法救費里西蒂。」
安東妮亞發現自己這些話並不太討好,所以很快又加上︰「如果她不是愛上了別人,我確信費里西蒂一定會和其他任何一位女孩一樣,對您的求婚感到很興奮、很快樂的。」
「如果照你所說,她情有所屬,」公爵說,「那我只有娶你了?」
「我真的會盡力做您的好太太!」安東妮亞嚴肅地說。「不僅因為對您的馬有一點了解,而且,我對鄧卡斯特花園以及它所包含的珍寶也很有興趣。勞瑞先生告訴過我關于您祖先的事,我能了解您為什麼那樣以他們為榮。」」
鮑爵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安東妮亞又接著說︰「我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不過我看過很多書。」
「毫無疑問,一定是我圖書室里的書,對吧?」公爵表示。
安東妮亞發覺他的感應力比她想象的更強。
「相當多,大人。」她老實地承認,然後又很快地說︰「我希望您不會為借書給我的事跟勞瑞先生生氣。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知道我的家庭女教師不能教我那些我想知道的事!」
鮑爵沒開口,她又繼續下去;「因為我問過他很多問題,所以他常常把有關的書信給我。我都很小心地保管的!」
安東妮亞擔心地望著公爵。
「我想我得嘉獎勞瑞先生增加了你的知識,」他過了一會兒說。「我常感嘆我那些書就那麼可悲地浪費在偌大的圖書室里;現在,很高興它們真能派上用場。」
安東妮亞松了一口氣。
「謝謝您,大人。假使因為我這些話而給勞瑞先生帶來麻煩,我會很不安的。」
「你正在談你的教育情形。」公爵提醒她。
安東妮亞對他笑了一下,笑容使她蒼白的臉變得紅潤。
「我對馬的了解、從您的書中得來的知識,還有能說法語,這恐怕就是我的全部內涵。」
「你沒有其他的才能嗎?」他問。
「沒有。我沒有時間去畫水彩畫,或者是刺繡。」
她輕嘆一聲。
「我想我表現得不太女性化,不過我出生的時候應該是個男孩!」
鮑爵揚起雙眉,安東妮亞解釋道︰「爸爸一直想有個男孩,當時他認定我應該是,甚至命名我為安東尼。」
「我明白了,」公爵說。「所以為了彌補這個缺憾,你就成了個男性化的女孩。」
他說話時;一邊望著她頭上那頂不合適,戴法又不時髦的帽子。
他同時也打量她那件不合身的長裙;那本來是為費里西蒂做的,現在已經修改過了,改的技術卻不太高明。
他並不指望一個年輕女孩有象侯爵夫人那樣優雅、灑月兌、飽經世故而令人滿意、無法抗拒的女人味。
可是在他模糊的感覺里,他要娶的那個女孩,至少也該是雪白無瑕,有一雙純潔而湛藍的大眼楮、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象童年時,母親讀給他听的畫冊上的天使。
安東妮亞看來一點也不象他想象中的妻子。
好象看透了他心里所想的,安東妮亞略帶緊張地說道︰「如果穿上一件特別為我選的新衣,我相信我……會比現在好看。」
「你是說……」公爵只說了開頭。
「因為我是妹妹,大人!」
安東妮亞不自覺地向他的困惑冷笑了。
鮑爵何嘗知道貧窮的滋味?她想,他何嘗了解拼命想使收支平衡,整天擔心哪里有錢付源源而來的帳單的滋味?
他始終過著奢華的生活,他一直是個擁有龐大財產的有錢人,是一個值得夸耀的光榮頭餃的所有人。
「他怎麼可能了解,」她嚴厲地自問,「普通人在生活中必須忍耐些什麼?」
她突然感到很懊惱,而且被他的仔細查詢弄得有點畏縮;所以,安東妮亞站了起來。
「我想,大人,我該走了。」她說。「今天下午三點,家父會等著歡迎您。如果您覺得無法接受我做您的妻子,我會十分了解的。費里西蒂非常可愛,而且說不定到時候她會變得喜歡您。」
「你給我出了個難題,安東妮亞小姐。」公爵說。」我得在兩個年輕女孩間選擇,一個已經有了愛人,如果我娶了她而她又對愛情忠實,她就會恨我入骨;另一個則是對我的馬而不是對我這個人迷戀。」
他很譏諷地說著,安東妮亞立刻不加思索地反擊︰「大人如果替自己找個對您很有興趣的太太,那會很不方便的。」
「這是什麼意思?」公爵質問題,聲音里出現一種先前沒有的冰冷味道。
「只有這種婚姻才是您想要的,大人——一種安排的婚姻!如此會給雙方帶來……利益,這樣最好;如果您有……其他的興趣,那麼您的妻子也該……有一些。」
兩個人都意味深長地沉默了。然後,公爵說︰「你是選擇了我的馬,做你‘其他的興趣’?」
「是的!」安東泥亞說。
他覺得他即使沒有生氣,也一定很懊惱她的這番話,她絕望地想︰自已把這次見面給弄糟了,現在,他絕不會照她所期望的去做了。
她相信下午他去看伯爵的時候,一定是向費里西蒂求婚,而不會向她。
「我試過,但失敗了!」安東妮亞告訴她自己。「我再也無能為力。」
他很禮貌地彎膝行禮,起身時說︰「我得謝謝您听我說了這麼多。很抱歉,耽誤您騎馬的時間。」
「我會很審慎地考慮你所說的活,安東妮亞小姐,」公爵說。「而且無論我做了什麼樣的抉擇,我都希望今天下午能有榮幸再見到你。」
「這個,我可以向您保證,是不太可能的。」安東妮亞回答。「除非您要找我。」
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他覺得她眼中閃爍著挑戰的光芒。
然後在他走到門旁之前,她已開門出去,匆忙地穿過大廳。走向侍女等候她的地方。
鮑爵帶著茫然的表情站著,注視管事把她們送出去,直到門關上。
「我的上帝!」他喃喃自語。
他知道——安東妮亞短暫的出現、她對他所說的話,比他生活中發生的任何事,都令他吃驚。
「整個情況都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在騎向海德公園的路上,他這樣想。
他避開了一定會遇到熟人的騎馬道,在不太熱門的S字形人工池的另一端奔馳。
雖然經過一小時的運動,他自覺好過了些,可是卻仍然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
在克拉瑞絲說服他,說費里西蒂•溫翰正是他要求的妻子的典型,而且哄他寫信給藍斯福伯爵的時候,每件事似乎都比較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