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時進行這樣的試驗很合適,因為中午雅克把它喂飽了,它不會那樣凶。
她進去後關上了門,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然後她用她一向用來逗引它的聲音溫柔地叫「大王」。
「大王」慢慢站了起來,在它厚密的皮毛下面,每一塊肌肉都隨著優美的節奏活動著。
「大王」從容不迫地走到泰麗莎跟前,她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如果‘大王’高興,它可以往前一撲,把她按倒在地,致她于死地。
但事情並非如此。「大王」走到她眼前並未止步,而是把身體輕輕地在泰麗莎腿上蹭。
一邊蹭著,它嗓子里發出愜意的嗚嗚聲,就象貓那樣。泰麗莎知道她大功告成。
***
侯爵到了阿爾,凡有人要去薩雷別墅,列車都可以在這里停。
但是他有令在先,這種特權只有他本人和客人能享受,工作人員不在此例。
他的專用包廂掛在南下的快車上,當他找到自己的車廂時,他通知乘督,他想在阿爾停車去薩雷別墅,這件事在巴黎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侯爵先生,您很久沒有吩咐我這樣做了。」乘誓說。
「我知道,我能夠從你的聲音里听出責備的味道,因為我回家太少了。」侯爵笑道。
「您的家人會高興見到您的,先生。」乘警回答說,說罷,他趕忙去把侯爵的指示通知司機。
雖然列車是快車,可是侯爵八點以後才到別墅。
他特意指示布朗托梅不要把他回來的事告訴工作人員,因為他一貫堅持,凡在他各處別墅干活的人都應隨時為迎接他作好充分準備,無需事先打招呼。
布朗托梅已經無能為力了,他只求別墅情況一切都好,那位自詡第一流的新廚子不是在那里濫竽充數。
侯爵的駕臨,有如閃電擊中別墅,一時成了轟動性事件。
當馬車在門口停住的時候,值夜班的男佣人正在大廳里舒適的軟墊椅上打盹,他向管家報了信。
避家趕緊穿上瓖金邊的制服外衣,上氣不接下氣地迎了出來,等他走到主人面前時,侯爵已經進了客廳。還算好,夜班男僕離開侯爵去喊管家時,沒有忘記把燭台點上,因此房間里顯得極其漂亮。
靶謝上帝垂憐,他看到一大缽鮮花擺在窗前路易六世時代的桌上。
避家知道這完全要歸功于泰麗莎。
「花園里的花太美了。」她說過。
「我可不可以摘一些,除裝飾我的客房之外,在大客廳里也擺一些,那里的掛毯、椅子和弗拉戈納爾的畫,如果沒有鮮花襯托,就會顯得不起眼。」
避家笑了。
「當然,小姐,」他說,「老侯爵夫人在世時她一直主張處處有鮮花,象客廳,藏書室,休憩室,都得擺花,當然,晚餐前,餐桌上都要擺鮮花。」
會客室里掛了老侯爵夫人的畫像。由于泰麗莎想要還原老侯爵夫人當初在世時客廳的樣子,她特為擺上成瓶的黃色水仙,粉色山茶花和白色丁香花。
花匠們對別墅內部擺設早已不關心了。泰麗莎央求他們,搬幾缽風信子來,于是大廳里香氣四溢。
侯爵不期然的到來,打破了泰麗莎在心中為自己築起的小天堂。
她匆匆忙忙趕到廚房為主人做晚餐,真心地希望飯菜會使主人吃得高興。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激動,而是平平靜靜地好好想一想,一個凡事都不馬虎的男士,在經過長途旅行後,深更半夜里會想要吃點什麼夜宵。
泰麗莎好象獨具慧眼,她認為,侯爵之所以突然從巴黎返回,也許是因為膩味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而倦鳥知還。
「那麼他到鄉間來尋找什麼呢?」
她相信當然侯爵不是因為缺錢花,象當初她父親那樣。
她開始做清燉肉湯,那種湯呈金黃色,清清爽爽,味道鮮美,每喝一口都齒頰留香。
運氣不錯,一個動物園飼養員送來了兩條當晚剛抓到的活鱒魚,因為這個飼養員很想討她的歡心。
現在鱒魚成了給侯爵吃的第二道菜,她的做法很簡單,只用黃油煎,最後配上一些杏仁。
現在就看是吃小羊肉還是吃雞了。小羊肉是兩天前從自用農場弄來的,管家對此有偏愛。
她挑了小羊肉。她按照外祖母教的辦法做,放少許胡椒,擱一點蒜,只在肉汁里放醬油,燒出來的肉顏色是粉嘟嘟的。
肉燒好後,她知道肉質鮮女敕,象天鵝絨一樣軟。
時間已是深夜,她肯定侯爵不會要干酪,在法國,干酪是在甜食之前端上桌的。但是她做了薄烤餅,澆上用桔片泡烈性酒制成的甜水,然後按照外祖母教她的辦法,放一點白蘭地。
在侯爵準備用餐時,菜擺在一個銀托盤里,托盤刻有薩雷族盾形紋章,使菜顯得更加誘人。
與此同時,珍妮還做了配小羊肉的新鮮土豆,還有剛從菜園摘下的鮮豆子,豆粒還沒長飽滿,把它們從豆莢中剝出來幾乎讓人心疼。
在另一個盤子上面,她放了六根水靈靈的綠色蘆筍尖。
在泰麗莎和珍妮離開廚房時,泰麗莎對珍妮說「如果他對這頓飯不滿意的話,時間這麼倉促,我可做不出更好的東西來了。」
然而,當她們上樓回各自的房間時,她首先希望侯爵會對這頓夜宵滿意,其次,他不會一個勁兒詢問廚子的事。
雖然管家沒有說,但是她覺得他不會在主人一到就立即告訴他別墅來了個新廚師。
她發現,自從侯爵上次來過這里之後,來來去去的廚師已經不少于六名了,事實上,在她來這里之前的兩個月,這里根本就沒有廚師。
一個女佣人告訴她︰「我們只是希望先生不會回家。
他會很生氣,也許還會說,廚師之所以待不下去要怨大伙兒。」
她停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輕蔑的口吻說︰
「他們架子大得很吶,小姐,你簡直不知道他們有多神氣!有一個廚子說︰‘這叫過的什麼日子?你們都是死人嗎?’說罷,他逕自上樓,收拾箱子去巴黎了!」
她上床了,但是心里還記掛著侯爵這頓晚餐是否吃得滿意。
泰麗莎睡得很安穩,醒來時她知道,如果她想看「大王」就得早早去,趁主人還投有醒。
她決心避開侯爵,她提醒自己,在他離去以前,她必須安安份份待著,不要亂竄。過去她每天都騎侯爵的馬,因為馬倌頭,也是一個老人,發現了她特別想騎馬,在他見到她騎馬的樣子後,便讓她在馬廄里揀喜歡的隨便挑。她不僅騎著在獵苑里到處跑,而且還跳過跑道上的障礙。
泰麗莎太樂意騎馬了,但是即使這樣,一天中最令她興奮的時候仍是同「大王」在一起。
現在「大王」會讓她抱,會四腳朝天地躺著讓她去撓胸脯,在她站住時,「大王」會象羅弗一樣,用身子去蹭她。
她走到哪里,羅弗就跟在哪里,它非常妒忌這只老虎。她向羅弗說,它不能進入圍場,必須在外邊等她,最初羅弗還發出嗚嗚聲表示不高興。
後來它知道了︰在它的女主人有事情時,它還有別的樂子,這就是掏野兔洞。
羅弗掏呀掏呀,鼻子上沾滿了泥,前腳爪快磨破了,雖然它明知兔子在洞里,而且可以聞到兔子的味道,但是從來沒有逮過一只。
泰麗莎幾乎夜夜都對自己說︰「我很快活,因為我平安無事。」
她已把對叔叔的恐懼拋到九霄雲外,很少想到他。
她唯一感到悲哀的事是母親不能和她在一起。
初升太陽的金色光輪已經移到地平線上,最後的一顆晚星消失了,泰麗莎打開了「大王」圍欄的門,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