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信他看得很仔細,泰麗莎覺得他是在懷疑這些信是不是真的,要不就是有意鬧著玩的。
他把信攤在面前台子上,說︰「小姐,請原諒我的冒昧︰您年紀輕輕,居然想給侯爵這樣的美食行家當廚子,這事有點離譜啊!」
「布朗托梅先生,請您放心,」泰麗莎回答說,「我過去在兩家干過,特別是瑪麗•肖富爾伯爵夫人,她要求飯菜要做得挑不出毛病來,就連她們也夸我的手藝。」沒想到布朗托梅先生倒笑了,臉卜愁容因此一掃而光。
「我想蕾兒小姐必定是獨具慧眼,」他說,「要不就是她知道好廚師就是在法國也不容易物色到,這才把您推薦來的。」
「哪能呢!」
「我所說是實,」布朗托梅先生一口咬定,「特別是巴黎以外的鄉下地區,好廚子簡直就是鳳毛磷角。」
泰麗莎雙手交叉緊握十指。
「蕾兒小姐說,也許侯爵先生的別墅需要一個廚師,我最願意在鄉下工作!」「真是這樣的嗎?」布朗托梅先生問道。
「是真的,「她堅持說︰「我應當告訴您,我還帶了一個助手,一個法國婦人,五十來歲,她在烹調術方面很有經驗,我們還帶了一條小狽,一條英國長毛垂耳小狽。」她說著,心里在想,如果她不能把小狽羅弗也帶上,她就得另打主意了。她熱愛老家那些馬,但是她知道母親過去的馬館會精心加以照料,即使叔父把它們牽到自己的馬廄里去,它們也會安全無事。叔父盡避有千差萬錯,但是象所有姓霍姆的一樣,他是一名相馬行家,她曾听父親說過,叔父的騎術堪稱第一流。
「那麼說,您願意在鄉下嘍!」布朗托梅先生說。
「很願意!」泰麗莎不改初衷。
我實話實說吧,從前那些廚師過不慣鄉下單調無聊和沒多少事可做的生活,他們一個個又辭工不干了。」
「您是說那里沒有什麼娛樂嗎?」
「先生很少上那兒去,夏天也許會去一次,待個三、兩天,但是他要別墅整個冬天都開放,以備他不時之需。但是不管我給佣人的工資多麼高,那些老佣人還算安心,年輕點的只做幾個月就走了。」
停了一下,他接著說︰「小姐,我相信您不是那號人。」
「哪能吶,」泰麗莎答道「我願意住在鄉下。我不喜歡城市,我不想住在巴黎。」這時,她意識到布朗托梅先生正在好奇地看著她,于是趕緊說︰「先生,求求您,我保證如果您把我送到鄉下,我決不會辜負您,不至于過上幾個月,甚至一年後,還跑回來向您發牢騷。環境越安靜,越合我的心意。」
接著他又低頭看擺在他面前的介紹信,然後拿起來交還給泰麗莎。
「波薇小姐,您什麼時候準備好動身呢?」
「您希望我什麼時候動身都成,先生,」泰麗莎回答說,「我和助手昨晚到巴黎,住在羅浮飯店,開銷相當大,所以我們最好是盡快上工。」
布朗托梅先生拿起了筆,他說︰「您的名字我知道,小姐,您是否能把助手的名字也告訴我。」
他在筆記本上作了筆錄。然後說︰「別墅的老佣人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使你們舒適,但是小姐,因為我急著要你們在那里安頓下來,我希望您談談是否還有具體事情可以為二位安排。」
泰麗莎對這個問題早已考慮成熟。
「先生,我希望我和助手各有各的臥室,如果可能的話,有一間小會客室歸我們單獨使用。」
她知道這不僅僅因為她不願意和其他工作人員共處,而且因為珍妮會覺得她同本來該伺候她的下人們打成一片有失體統,她天生是應該由別人伺候的。
「現在還談什麼地位不地位?」泰麗莎忿忿然問自己。「我不過是一條逃出國門的喪家之大!」
她似乎看到自己就象一條被狂吠的獵犬追逐下的狐狸,越過國境奪命而逃。此刻她听到布朗托梅先生說︰「別墅非常大,您提出的要求,小姐,是不成問題的。我會給管家寫一張條子,把您的要求告訴他,平常我不在時,由他負責,我猜想您對法國不熟悉,我會派一個听差送您前去,您到後,他們會將您安排得妥妥貼貼。」
「您太好了,先生。」
她站起來,布朗托梅先生微笑著說︰「小姐,您不太講究實際!您還沒有問過我您的工資是多少呢。」
「沒有,當然沒有!」泰麗莎趕緊說,「我忘了。」
「就法國廚師而言,不問工資是少有的,」他說,「但是我當然必須要問,您要多少工資?」
泰麗莎努力去回想,過去在大宅時母親付給了廚師多少錢,但是想不起來了。「我初來乍到,出國也有些日子了,我想工資該多少,先生,您是不會虧待我的。您看著給吧!」
布朗托梅先生笑了。
「您這麼說讓人覺得奇怪,小姐,但是正如您所說,我是不會虧待您的。您干得好,以後隨時加沒有問題。」
接著,他說他會給泰麗莎一筆數目不小的工資,珍妮的工資是這個數字的一半。很快就談妥了,她尋思,事情辦得挺順,這多虧蕾兒,因為近期一段內是用不著擔心了。
在她起身告別時,這位先生忽然欲言且止字斟句酌地說︰「您不會怪我說話唐突吧,小姐,盡避您告訴我您經驗豐富,您這麼年輕,您的樣子確實是不大像干這行的。我建議您不要同有時住在別墅的客人有什麼瓜葛才好。」他講話的語氣使泰麗莎一下子就明向了,他指的是男女間的瓜葛。
馬上她的態度變了,她用與剛才講話時完全不同的硬梆梆的口氣說︰「您放心好了,先生,我不想同別人拉拉扯扯,我要待在我該待的地方,這就是說只待在廚房!」
她相信布朗托梅先生的眼里一定會表現出驚訝,但是她沒有去看,就決然地穿過房子向門口走去。
他匆忙地為她開門,並排地走在過道上。
當他們走到大廳時,他問道︰「您在英國時,那里的天氣怎樣?」
「陰沉,多雲,而且相當冷。」泰麗莎回答說。
在她講話時,她通過一扇開著的門瞥了一眼外邊的陽光和花朵。
「那麼,我相信,相形之下,法國的天氣就非常宜人了。」布朗托梅先生說。他又說,「我希望,小姐,您在別墅會過得非常快活。火車明早十點開,我會指示佣人提前一小時到羅浮飯店去接你們。車票當然由他買好,一路照顧你們。」
「謝謝您,先生,真太謝謝了!「泰麗莎和他握了握手,然後上了敞篷馬車。
車子開動時,她向布朗托梅先生揮手致意,然後向後靠著坐好。
當馬車順著香舍麗樹大街走下去時,她真想要高興地大喊大叫,因為她心想事成︰她不僅有地方可去,而且還是在鄉下。
這一天下余時間可以由她倆自行支配,她們在大街上通達,看看商店櫥窗,在一家餐館外邊的人行道上吃糕點。
在她們回到飯店時,她們並不覺得累。泰麗沙于是說︰「咱們今晚何不出去上飯館吃飯,我知道,要是在英國,這樣做有失身份,但是畢竟是在巴黎,誰會知道?」
珍妮提高嗓門說︰「咱們決不能這麼干,小姐!」
珍妮把溜到嘴邊的話縮回去了。
她知道泰麗莎的美貌如何引起了附近所有男人的注意,這是她過去不知道的。這位老女佣人想,她不如她母親漂亮,但是她有一種朝氣,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這種氣質幾乎象陽光一樣閃耀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