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頓夫人和伯爵進去的時候,里面正在審判一個年輕的妓女,她是因偷竊客人的錢而被控,沒有任何人替她辯護。
審理終結,庭上宣布︰「認為艾迪絲•崔薇應當眾受刑罰的,請舉起手來!」
羅伊斯頓夫人覺得法庭上的每一只手似乎都爭先恐後地舉了起來,于是法庭後面的門大開,好讓每一個人都看到行刑的經過。
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一個女人赤果著上半身,受這麼殘酷的刑罰。她腦子里一片空白,看著鮮血從那個女人的背上流下來,看著刑罰終止。
羅伊斯頓夫人茫然地站起身來,跟著伯爵走出法庭,到了牢房中間的走道上。
她看見有些女犯人在敲擊亞麻的縴維,然後,伯爵又帶她走進一間小牢房。
起初她一直在想著法庭上的那一幕,並不曾注意獄卒的解說,後來,她看見一個工頭正拿著鞭子抽打做工的女犯人。
他揚起鞭子重重地抽在她們背上,有些人忍不住哀號起來,還有些人卻絕望地伏子。
最後,他走到一個犯人的身後,怒聲叱責她的速度太慢,並且用鞭子抽了她好幾下。
那是個瘦弱的中年婦人,臉色蒼白而且咳嗽得非常厲害。
羅伊斯頓夫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又轉臉看看伯爵。
她發現他的眼楮和在法庭的時候一樣,放出冷峻的光芒,她終于明白他為什麼要帶她到布萊威監獄來了。
憤怒的火焰突然農她胸中燃燒起來,她劈手奪過工頭手上的鞭子,對著他的臉猛抽下去,直打到他哀叫著,臉上出現了許多鞭痕,那不可一世的氣焰也完全消失了。
伯爵把她拉出了牢房,所有的女犯人都向她歡呼著。
回家的途中,伯爵笑著告訴她不該這麼意氣用事,她一語不發。
「我當時非常羞愧,」她低聲說。「那里的一切使我對自己過去的所做所為非常懊悔。」
她深深地自責著,那個強盜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你不會再做那些荒唐事。」他溫柔地說。「你已經找到更令你興奮的事了。」
「是嗎?」
她抬起頭,定定地望著他。
他眼中的那份了解,正是她渴望看見的。
然後他放開了她的手,用另一種聲調說︰「你所做的這一切,都可以用一個理由來解釋。」
「你是指……我的丈夫?」
「孤獨寂寞的生活並不好過。」
「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讓全倫敦的男人都來……追求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我了解。」
他對她微笑著,好象她是個吹噓自己有一個最漂亮的洋女圭女圭的孩子。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這一切就變得很枯燥了。」羅伊斯頓夫人好象在審判自己。「我需要一些其他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些什麼。」
「我剛離開軍隊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你在軍隊里待過?」
「我曾經在印度服役,對拿破侖的戰爭爆發以後,我就一直跟隨著團隊,直到我父親去世。後來我到了倫敦——而且見到了你。」
「你的家在哪里?」
「康威爾州。」
「你為什麼不留在家鄉呢?」
「那樣離得太遠了。」他說。她知道他是說離她太遠了。
「你為什麼不設法找人介紹我們認識呢?」
「我剛才告訴過你,我負擔不起那樣的生活費,而且也不想做個阿談奉迎的人。」
「所以你就做了強盜!」
「這樣我才能毫無阻礙的到全國各地去。」
她笑了。「我還以為這樣會比較困難。」
「事實正好相反。去年因為你到巴斯,使我發現那里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她難以置信似的看著他。「你還跟我到過哪些地方?」
「到新市、愛斯克特去看賽馬,在恰渥斯看到你陪著一位公爵,到沃邦又看到你和另一位公爵在一起。你總是選最舒服的地方去玩,夫人!」
她听出他在諷刺她,于是趕緊轉變話題。
「談談你的家吧!」她說。
「那本來是修道院的一部分,不太大但是很古老,有一面一直延伸到海邊。春天一到,那兒的花園是全世界最美的。」
「我真想去看一看。」
他們的視線相遇了,好一會兒,她問︰「你……歡迎我嗎?」
「總有一天你會去的。」
她把視線調開,心里覺得他已經向她撒下了一張她永難逃月兌的網。
餅了一會兒,她說︰「你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為什麼?」
「因為這樣太危險,你隨時都可能被捕。」
「你擔心這件事嗎?」
「這是事實啊。你對我這麼關心,我怎麼可能不關心你呢!我求你放棄這種危險、擔驚受怕的生活……」
她意猶末盡,又加了一句︰「我也結束我過去的那種生活。」
「你能肯定自己這種想法嗎?」
「離開倫敦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打算了,觀在我更可以向你發誓,我再也不會在城里胡鬧,再也不會……嘲笑別人。」
他握著她的手。
「我相信你。」他說。
「你能不能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會仔細考慮的,不過這種生活讓我有一種難以解釋的自由的感覺。」
「這也正是我所向往的自由。」羅伊斯頓夫人說。「可是我卻沒有這麼一片安詳的樹林。」
她似乎有點負氣。
「現在這都是你的了。」他說。
她站起身來,走到樹林邊凝望著艷麗的夕陽。
他跟到她的身後,她幾乎以為他要象那晚一樣吻她了,但是他卻靠在樹干上,望著金紅一片的地平線。
「你要擺月兌過去那種生活並不容易。」他終于說。
她了解他的意思,的確,這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伯爵就是一道最讓她頭痛的難關,還有她在倫敦的朋友也一定無法了解,她為什麼突然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她覺得在這一刻,有了他在身邊,有了這一片寧靜的樹林,其他任何事都算不了什麼。
「他是不是要娶你?」
她知道他也和她一樣在思索著夏瑞翰伯爵的問題。
「是的,他說……等我的……丈夫去世以後,他就要……這麼做。」
「你會嫁給他嗎?」
「絕不!」她激動地說。
「即使世界上只剩下他——個男人,我也決不嫁給他!」
她又想起在布菜威時伯爵的那種眼神,使她確信外界對他的傳聞,以及艾薇爾對他的感覺全是真實的。她恨自己居然寬容了他那麼久。
「孤獨是很不好受的。」
那個強盜平靜而溫柔的聲音,使她感覺再也沒有別人能象他那麼了解她所遭遇到的一切困難和壓力。
「我能夠處理。」
「希望我能助你有臂之力。」
「只要你願意,你一定能夠幫助我的。」
他搖了搖頭。
「卡爾頓宮的那個社交圈不會接受我的,而且,我也不想加入。」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他揚起眉毛。
「是的,我們!」她熱烈地說。「你侵入了我的生命里,就不能再抽身了。」
「我一點也不想抽身!」他說。「親愛的,你太可愛、太誘人了,我真擔心。」
她深深嘆息了一聲。
「我一定辦得到的。」
「萬一你辦不到呢?」
她的臉上閃過一抹笑容。
「那麼你得告訴我到哪里去找你。我總不能在偌大的康威爾州到處尋訪賈士德•曲文那爵士啊。」
「如果我回家的話,一定會留地址給你的。」
「你一定要回家!」她熱情地說。「為了擔心你的安全,我晚上都無法入睡。」
「你真的這麼關心我嗎?」
他的聲音非常深沉,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
她靜靜地凝視著他,然後象找到了避風港的船一般投入了他的懷抱,任他的雙臂緊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