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關心的不是艾索達的問題,而是柏翠納。
幾分鐘後,她以一貫毛躁態度沖進房間。他回過頭來看。
著她,眼光深沉陰暗。
「我來遲了,對不起!監護人。」她頑皮地睨著眼楮說,「可是我正在洗澡,我想你大概喜歡看我穿一套比浴巾漂亮一點的衣服來見你吧?」
她自信地向他走過去。她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裙,系著天鵝絨飾帶,十分迷人。
伯爵背著光,柏翠納等到接近他時才發現他臉上的表情。
她抬起頭驚愕地望著他,久久不能自語。
「怎麼了?」
「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你的諾言。」伯爵以拷問的語氣說;「我看我搞錯了。」
「諾言?」柏翠納問道︰「你是說……?我一直都在遵守諾言,我保證,我沒有作什麼值得叫你譴責的事。」
「你還說慌!」伯爵野蠻地說︰「好,柏翠納,告訴你,假如有什麼事情叫我憎惡的,那就是說慌。」
「可是我沒有說謊!」
「還騙我!」他嚷著。
「我做了什麼錯事?」柏翠納問道︰「發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你被勒索了?」
她眼里充滿驚訝。
「對天發誓,我沒有被勒索!我也沒有什麼把柄叫人來勒索我。」她說。
「那這是什麼意思?」伯爵說得好像有什麼惡兆似的。
他把手上的那張單子遞給柏翠納。柏翠納望著。
她讀出那個支出數目,臉色泛紅起來。伯爵憤怒地叫嚷著,一邊焦燥地踱到暖爐旁,背對著空空的爐口。
「現在,」伯爵說︰「我要听听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翠納輕輕地嘆道︰「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是我以為你……不會了解。」
「是那個男人?他抓到你什麼把柄?」
「不是男人。」
「你以為我會相信?」
「是真的。」
「那麼你這麼多錢拿去干什麼了?」
沉默了半晌,柏翠納說︰「那是……我自己的錢。」
「我知道,我有責任監護你,直到你二十一歲。」
「也許我應該先跟你商量,可是……我想你一定會阻止我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你知道就好!那為什麼……」
「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麼不能說了嘛。」
「你好好把話說個清楚。」伯爵命令道。
柏翠納躊躇了一陣子,然後低聲地說︰「我本來是要先問你怎樣幫助那些可憐的女孩子,可是我感到你……一定不會同意……會阻止我。所以我想不要讓你知道……給她們一些錢。」
「什麼女孩子?」伯爵問。
「街上的女孩子。」
伯爵驚訝地注視著她,然後以一種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開始解釋了?我簡直不了解你在說什麼?」
他在暖爐旁的搖椅上坐下,作一個手勢要柏翠納也找張椅子坐。
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的邊緣,似乎不敢坐下的樣子。
她的眼光陰沉焦急,靈敏地望著他,仿佛知道;定會惹他暴怒的。
「事情是這樣的——」她說︰「有一天早上,女乃女乃感覺不舒服,我要韓娜陪我上街。」
「我們從百貨店出來,看見一個女孩抱著一個很小的嬰兒。看起來非常瘦弱,好像有病的樣子。她向我要錢,我給了她一點。這個女孩看起來太年輕,我就問她這個嬰孩是不是她的。」
柏翠納很快地瞥了伯爵一眼,仿佛很尷尬的樣子,然後很快地把眼光移開。
「她告訴我,」她繼續低聲說︰「她從鄉下到倫敦找工作時只有十四歲。以後不知怎麼搞的在一個驛站踫到一個男人讓她搭便車,……說什麼要幫她找工作。」
拍翠納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把她帶到一個地方,給她杜松子酒喝,……然後…
……然後……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第二天醒來以後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這種事常常發生在一些單獨進城的女孩子身上。」伯爵冷淡地說。
「她叫依莎……她後來想辦法找到工作。她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他們把她解雇了。」
柏翠納支支吾吾地說︰「她說……現在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就是……
賣婬!」
一陣不愉快的沉默。伯爵沒有說話,柏翠納繼續說︰「等孩子出世以後,她不得不去要飯來維持母女倆的生命。」
「她跟你站在街上談這些嗎?」伯爵問道。
「不是龐得街,是馬多嘶街,那里沒有那麼擁擠。」柏翠納解釋說︰「我听了非常難過。我給她所有的現款,第二天我拿了更多錢去,可是已經找不到她了。」
伯爵不安地應了一聲,柏翠納很快地繼續說︰「那天晚上我睡不著覺,一直在想著那個小媽媽跟嬰兒都那麼瘦小蒼白。」
「這花了你一部份錢。」伯爵追問道︰「還有剩下的錢呢?」
「我跟女乃女乃一起坐車上街時,」柏翠納回答說︰「我看到一些衣衫檻樓的孩子,還有一些女孩化了裝,穿著俗艷的服。
裝,等待路過的紳土……上前搭訕……」
「你不應該注意這些事。」伯爵嚴厲地說。
「我怎麼能夠禁得住,我又不是瞎子。」
一回嘴又想起自己的老脾氣,這些日子她收斂多了。也許是為了不使伯爵太生氣,她繼續以比較溫和的口氣說︰「我讀到有關倫敦女人和少女情況的報導,她們……或;者阻街賣婬,或者……被老板當作奴隸一樣剝削!」
「你不該讀那種文章。」伯爵說︰「你是在那里看到的?」
拍翠納沒有回答,他堅持問道︰「我在問你話!你是從那里讀到那些東西的?」
「在你訂的報紙和雜志。」
「那些不是給你看的。」
「我想我應當了解一下倫敦的現況。」拍翠納說︰「不只是「政風」記載這些事,眾議院的演說也都在討論這些事。」
伯爵很清楚,他們常常辯論許多《調查委員會》對實際情況調查的「發現」。
少數清廉的警察也提供了證據。國會議員曾經被這些事實弄得十分震驚。
可是伯爵和許多朋友們討論這些問題時,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女人表示過絲毫的興趣。
所以他對柏翠納說出這些事十分驚訝。可是他只是大聲地說︰「我只要知道你還給什麼人錢?」
「我怕你會生氣。」柏翠納答道︰「踫到依莎以後有一天晚上,我曾經走到碧佳斗里去……想要看看那里是什麼情形。」
「啊?你走到碧—佳—斗—里?」伯爵發怒了︰「你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柏翠納答道︰「我不會那麼笨,我把車子停在龐德街的盡頭,然後叫吉姆跟我一起去。」
「吉姆有什麼權利陪你去。」伯爵震怒地嚷著。
「這不能怪吉姆,」柏翠納連忙說︰「我強迫他去。我說假如他不願陪我去,我就自個兒走。」
伯爵已經張開嘴唇準備痛責她,可是馬上控制自己,僅只問道︰「結果呢?」
「我跟幾個女人說話。有幾個女人很粗野,可是絕大多數知道我要幫助她們,都回答我的問題,簡單地告訴我她們是怎麼開始皮肉生涯的。」
「你給她們錢了?」
「當然。大多數都很感激。她們說這一來可以休息一個晚上,早點上床睡覺去了。」
伯爵對這一點十分懷疑,他知道這些錢會被老鴇奪去,她們的行動不會沒有人監視的。
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靜靜地听柏翠納繼續說下去。
「有一個女孩兒告訴我——這是我以前沒听說過的——她們不能自己取得現金,所以我安排她第二天早上到公園去見我。以後我按照這個方式接濟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