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在圖書館里看到。
只要找個藉口去拜訪李查遜先生就行了。他的辦公室保管著史塔佛頓的一些珠寶。她離開他的辦公室。經過甬道時順手抓一把她想看的報.紙。
「政風」是威廉•柯勃辦的一份每周發行五萬份的雜志,嚴詞譴責當今政府忽視人民的貧窮等等。
「政風」透露了警察當局的貪污無能,對于竊盜集團束手無策。這些地方往往是十幾歲小孩子的犯罪訓練所,他們教孩子去偷盜、搶劫、扒竊。他們因為小小的偷盜行為被捕以後,就被送到監獄里毒打。等出來的時候,口袋里一文不名。
這時候,除非他甘心住草棚,吃殘糕剩飯,否則不得不回到竊盜集團,在那兒只要他敢干,就有吃有穿。
「政風」還報導一些煙囪工人的生活情形,他們爬到很高的煙囪里面清除煤煙。
法定的童工年齡是八歲,可是四五歲的童工還是很受歡迎。他們吃得很糟,睡在地板上,往往幾個月滿身煤垢,沒有時間洗澡。
不僅報紙告訴柏翠納一些史塔佛頓公館外面的世界所發生的事情,還有漫畫也每天帶進來傳閱,作為茶余飯後笑談的資料。
有時候在她參加的舞會里可以听到一些怨嘆之聲。
攝政王被畫得痴肥不堪,何妃珠光寶氣地坐在他膝上,或者騎在他背上,令人發噱。
柏翠納知道社交圈內有一些表面上看起來很誘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價值的妝飾品失竊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伯爵有時候顯得那樣拘謹。在她看來,從攝政親王以下的人都有值得譴責的地方。
如果報紙可信的話,大多數的低層民眾邦飽受貧窮之苦,他們的工作環境和住宅情形惡劣到無法忍受。
「我不懂!」她自言自語︰「為什麼!」
她還是繼續讀那些她能讀到的。有時候想問伯爵一些叫她迷惑的問題。也許伯爵會以為那只是無聊的好奇心,或者說這不關她的事。
「可是這關系每一個人的事呀!」
她陪著女乃女乃坐在馬車上時,仍然沉思著。
她可以看到貧困的清道夫,看到衣衫檻樓的小孩子麋集在門口,伺機向有錢的過客偷點兒東西,或者企盼著他們同清,丟個銅板下來。
盎者這麼富,貧者這麼貧,大家卻視若無睹,真令人費解。柏翠納覺得自己應當做一些事來幫助他們。
「我剛答應過伯爵以後做什麼事要先跟他商量。」她躺在黑暗里回想著。
伯爵現在正在整理那些她從穆地模處偷來的信件吧?這一來,至少她做對了一件事。這世界居然有那麼多不平,她驚異地感到,他們居然默默忍受,無法反抗。
她微微地一嘆。也許除非她當一個獨行俠,她是無能為力了。
伯爵不會了解的。他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平庸的小女孩,一個玩火的少女。
無可否認地,她幼稚地想過要獲得他的助力。她感到他是這樣雄壯,這樣能干,他能做出超過她希望的範圍。
可是,她自言自語地說,除了艾索達女士,他不會對女人的問題感興趣的。
艾索達真漂亮,真漂亮,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莫明地心事沉重起來,柏翠納自認比起艾索達來,她是太孩子氣,而且太不起眼。
「假如他真如大家所猜測的娶了她。」柏翠納自問︰「那我成了什麼呢?」
那是一個問題,令她感到害怕的問題。
她曾以為自己會恨史塔佛頓家,而現在她深愛這個家。
不僅是這幢房子美侖美灸,主要是這個家的氣氛令人愉快。尤其是伯爵住在這兒,令她感受到無法解釋的興奮。
她不常見到他,他的影子卻無時無刻不鮮明地在她旁邊。
他在晚飯前進入沙龍,或者偶爾加入她和女乃女乃的閑聊,氣氛立刻高昂起來,一種奇異的激動從她心底冉冉浮升,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
雖然如此,她還是喜歡頂撞他、嘲弄他,向他挑戰。
沒有一個男人使她有過這樣的感受、伯爵總在不覺間使她無可避免地感到自己個性的矛盾。
「上帝保佑,不要讓他們界婚……不要太快……。」
她發現自己在祈禱。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個最自私的祈禱。
第四章
伯爵從報紙上抬起頭望著總管,他正站在書房門口。
「什麼事?李查遜。」他問。
「老爺,可以跟你談一談嗎?」
「當然可以。」伯爵回答道。他放下手上的報紙,注意到李查遜走過來時慌慌張張的。
他已經是中年人了,從年輕時就伺候他父親,對于史塔佛頓家族的房地產了解得比主人自己都清楚。
他跟家里的僕人或其他的長工處得很融洽,對每一件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伯爵知道決不是發生像別的貴族家里,大廚師偷了食物啦,小廚子偷了酒等等小事才來找他。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李查遜。」他用愉快的語調說。
稍一躊躇,李查遜答道︰「我覺得應該讓伯爵知道,林敦小姐從她的戶頭提了一大筆款項出去。」
「我想這是買衣服、裝飾、佩件等等倫敦少女流行的東西所必需的吧。」伯爵回答。
「不,老爺。我已經給裁縫師和服飾店付過錢了,那種錢沒有多大數目。」
伯爵勃然變色道︰「你是說林敦小姐提了現款。」
「是的,老爺,她告訴我需要錢用,簽了一張支票,第二天我就籌給她了。」
他交給伯爵;張紙。伯爵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這就是小姐上星期提款的帳單,老爺。」
伯爵姥過來,凝視著,然後以一種不祥的口氣說︰「小姐在家嗎?」
「我想,她剛剛駕車回來,老爺。」
「叫人去傳她來,我有話跟她說。」
「是,老爺。」
又是一陣猶豫,李查遜說︰「希望告訴您林敦小姐所做的事沒有錯,我感到林敦小姐已經找到揮霍金錢的路子了。」
他為自己說出的話感覺尷尬,伯爵安慰他說︰「你做得完全正確,李查遜。你曉得我是林敦小姐的監護人,她的支出情形我必須知道。」
「謝謝您,老爺。」
李查遜鞠個躬,離開書房。伯爵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窗口。「柏翠納搞些什麼名堂?」他自問著。
他低頭望著手上那張單子,緊抿著嘴唇。
從柏翠納侵入穆地模家給他抓到那天晚上起,他深信柏翠納以後做任何事情都會先跟他商量。
他以為自己不但已經得到她的承諾,也獲得她的信任。
而今,他生氣地告訴自己,相信女人誠實率直的想法真是愚蠢,她們一有機會就欺騙你。書桌上擱著兩封艾索達寄來的信,他還沒有開。
最近幾天他沒有去看艾索達,她托人帶信,帶字條咒罵他。他知道遲早他會要她面對一個事實︰他們之間已經吹了。
不管女人有多漂亮迷人,他跟任何一位在一起都只是時間問題,早晚會厭倦的。
伯爵知道,一旦稀奇的東西變得不稀奇,那就是厭棄的時候了。
艾索達的談話越來越叫他煩,而她老抱怨他不想跟她結婚,更是听了想打呵欠。
她不是理想的終身伴侶。
他不知道真正想讓她冠自己的姓,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是什麼類型。
然而他深知,那決不是艾索達這類女人。
他是風流出了名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厭倦,鬧得不歡而散!這是艾索達最關心的結局,現在已經在社交界被人議論紛紛了。
「媽的!我怎麼會跟她纏在一起?」他自問。
他知道,是她處心積慮地勾引他,誘惑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樣想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