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向馬瑞奧特艦長告別,向他致謝,薛登陷在她身邊,就近叫了輛馬車駛向將軍府邸。
想到即將面臨的一切,她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手中,從他指尖傳來一股暖流,那是安慰和鼓勵的泉源。
「別太擔心,」他說︰「你要相信我,艾珈妮,我有辦法的。」
「我相信,」她回答︰「你知道我相信你。」
「不要那麼擔心了,親愛的,」他說;「你擁有一對我生平看過的最美麗的眼楮,但是我不要看它流露著憂慮的神色,我要它看上去快樂、年輕、沒有什麼煩惱,我要用一生來達成這目標。」
艾珈妮的臉頰靠著他肩膀。
「和你在一起很快樂,自從爸爸去世以後,我一直過著悲慘的日子,現在有你的愛就好象從黑暗的隧道中走出來,見到燦爛的陽光。」
「你父親怎麼死的?」薛登問。艾珈妮一時楞住了,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薛登,直到她感到他在等她回答時,才口吃地說︰「傷寒……他患了傷寒才去世的!」
薛登的眼楮停在她臉上,那種表情使她不得不凝視著他。
馬車靠近將軍府邸,大門外還站著哨兵。
「我要你一回去就馬上上床休息,」薛登說︰「這段可怕的經歷一定讓你受夠了,我會去和你伯父談談的,你就直接上床睡覺,艾珈妮,到明天一切事情都會好轉。」
艾珈妮沒有說什麼,但他知道她害怕。
基于一些本能的反應,他覺得她的秘密一定和她父親有很大關系。
餅去充滿冒險的經歷中,時時布滿重重危機,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從沒錯過。
似乎每件事都弄錯了!問題更難解開,一些推論都站不住腳了,看來他需要更加努力,否則仍難水落石出。
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夠解開艾珈妮的秘密,也能減輕她的憂傷。他又深信有一天艾珈妮能成為他的妻子,他一生中還沒有這麼確定過一件事,只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意味深長。
馬車來到將軍府邸前,門房開了門,薛登又說︰「照我說的做,艾珈妮,直接到樓上你房間去。」
她抬頭仰望他,眼楮在一片幽深之中透著恐懼。
「我……愛你!」她低語,轉過頭,下了馬車。
第七章
艾珈妮橫過客廳,跑上樓梯,她知道僕人們驚訝地注視她。一個別從起居室出來的副官也一直瞪著她。
她知道自己穿上這套中國服裝看來很不一樣,只希望薛登能找到足以說服人的借口,使得伯父即使知道她穿著中國服裝也不會大發雷霆。
到了臥室,把門關上,她覺得象從暴風雨中得到安靜的庇護所,只是另一場暴風雨在樓下醞釀留。
從她回家開始,所作所為一定會受到猛烈的抨擊,她得設法作一番解釋,一想到伯父母知道她和江氏夫婦做朋友,又結伴出海時,不知如何光火,她就開始顫抖。
不過更令她擔憂的還不是和中國人做朋友,而是薛登的問題。
現在,她一個人獨處時,想到他要她嫁給他,似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她內心深處祈禱——盲目而無望地祈禱——只因他關愛她!
她知道以他的地位,本來絕不會縴尊降貴地娶一個象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女孩,何況她又籠罩在秘密的陰影下,這陰影可怕地擴散著……任何一個象他這種地位的男人,怎會要一個覆蓋在沉烏雲下,又不能告訴他其中根由的女孩為妻呢?但是,他真的向她求婚了,她不由得震撼不已,即使婚姻渺茫無望……
他又說他從不會被擊敗,他會有辦法的!
艾珈妮定到窗口,向外望去,樹叢遠處就是一片茫茫碧海,中國大陸的山峰染上一道道太陽西沉的金光,那無比光輝耀眼之處,大概就是神仙之鄉吧?一切美得那麼奇異,美得那麼眩目!
突然的,艾珈妮象是由那得到一股勇氣,她過去從沒有的、銳不可當的勇氣!
她問自己︰為什麼要認為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不美麗?為什麼要屈從伯父的支配?為什麼要接受他不準結婚的禁令?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一向都要她活得快快樂樂,母親更不允許她任由伯父侮辱和虐待。記得母親曾笑一些高級軍官和妻子們夸大做作、自以為不可一世的神氣勁兒,甚至和下屬在一起都認為是降格以從似的,她還模仿他們說話的口氣,惹得父親和艾珈妮笑成一團,尤其那些女人橫掃全場的驕橫作風,好象自以為責如皇後,其實只不過是位將軍或省長夫人身在其位的幾年風光而已。
「她們就是一些自以為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母牛,」有一次艾珈妮听母親說︰「因為她們常被顯赫的地位困惑,我害怕她們一旦回到英國,退休之後,就將隱向暗處,再也沒有人願意听她們那冗長的印度漫談了!」
「你是對的,親愛的!」父親說︰「但是如果你大聲表示這種革命性言論的話,我就會因為太魯莽而被革職啦!」
「那時我們就退隱到喜馬拉雅山去,」母親笑著說︰「和一些瑜珈信徒、托缽僧或是飽經坎坷的智者論道,學習一些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物。」
「和我有關的真正重要的事情,」父親說︰「就是我愛你!不管人家在外面做了什麼,我們要完成我們自己的事,他們不能傷害我們。」
但那並不是真的!
史都華團長的獸行,迫父親犧牲生命,在那以前,母親又因救一個在市場靶染霍亂的僕人,死于霍亂。
「換成媽媽一定會向弗德瑞克伯父抗爭的。」艾珈妮這麼告訴自己。
她更了解到︰她絕不能象懦夫一樣,讓生命中最奇妙美好的愛情溜走!
從窗邊轉身,她決定今後的原則,于是月兌衣服上床。
睡在柔軟的沈頭上,她才知道折騰了大半天,自己真是精疲力竭了。
帆船被攻擊時的惶恐,被帶下海盜船時的懼怕,料想凱瑩和她可能被賣時更耗盡了心神。她想起薛登對她說的話,就象一照顆的星星在頭願照耀。
「要多久你才能嫁給我,親愛的?」想到這一點,她就輕輕顫抖,歡樂揚進內心深處,她閉上眼楮,想象他正擁她入壞,他的唇在搜尋她的。
「我愛他!我愛他!」她喃喃低訴。
她的愛刻骨銘心,她要完完全全屬于他。「如果我不能再看到他,」她告訴自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男人能在我生命中有意義了。」
她知道母親也是以這樣的方式去愛父親的——那就是愛,在一生之中唯有一次,唯有一個值得你一往情深的男人!
「我也一樣,」艾珈妮想︰「至死愛他,永恆不變;一心一意永不後悔!」
在她幾乎睡著的當兒,忽然听到敲門聲。
「哪一位?」她問,記起自己從里面鎖起。
「我要和你談話,艾珈妮。」
沒有錯,那是伯父嚴厲的聲音,艾珈妮頓時睡意全消,心懷抨地跳起,嘴唇似乎也變得又干又澀。
「我……我已經……上床了,弗德瑞克伯父。」過了一會兒,她這麼說。
「開門!」
那是命令!一時幾乎使她窒息,她慢慢從床邊站起,披一件寬松的棉袍,系上腰帶。
她慢慢向前移動,好象是被迫移向門邊,轉動鑰匙開了門。
伯父站在門外,穿上制服的他更顯得身材偉岸、氣勢逼人,他的胸前掛著勛章,夕陽的余光從窗口射進,那金色的勛章閃在一片昏黃的光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