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想象得到,」奧斯蒙夫人親切地說︰「他現在在哪里?」
「我想將軍現在是和總督在一起,也就是約翰•波比•韓里斯爵士,」侍從武官回答︰「他們有一連串的會要開,從早一直開到晚。」
「相信我先生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和約翰爵土商談。」奧斯蒙夫人說。
在碼頭邊,艾珈妮看到一些戴著帽子的苦力在賣力工作著,也看到了無以數計的香港水上人家,她知道小小的舢板上就是整個家庭賴以維生的地方。
有一輛由兩匹馬拉著的馬車在候駕了,但艾珈妮的眼楮卻不由得好奇的瞪向旁邊的黃包車,她第一次听到那奇特而輕快的腔調,那些黃包車夫用廣東話或洋涇濱英語在向顧客兜攬生意︰「黃包車!黃包車!」
由碼頭前行,街道又窄又擠,一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使馬車不易覓路前進。
軍人、水手、葡萄牙修士、修女……真是形形色色,文職妮一眼瞥見一頂垂著紅色布幔的轎子,由四個壯漢抬著;幾個滿清官吏坐在黃包車上,鮮亮的緞制官服上還用金線刺繡,一副耀武揚威的神氣。
成顯明對照的是街頭有許多看上去十分襤褸的小孩,可憐兮兮地望著小食攤流口水,沒人理睬。
販魚攤子特別多,張著大嘴的魚倒掛在攤子上,兩眼間有紅色突起的海鯛,長著利齒、滑溜溜的大海鰻,來自海南島的紅龜,來自澳門的鰈魚……琳瑯滿目。
艾珈妮又看到掛著金絲籠的鳥店,鳥兒吱吱喳喳的在籠里叫著、跳著。
江太太也跟她談到過香港鳥店的情形。
「歡唱的鳥兒鼓舞了悲傷的人們!」江太太向她解擇道。
「你是說店主養了這些鳥要它們帶給顧客快樂?」艾珈妮問。
「顧客們都高高興興地提著鳥籠回家。」江太太回答。
其中艾珈妮最想看到的還是中國的籃八哥,江太太曾刻意向她形容過它們燦然生輝的藍色翅膀和尾巴,攝紅色的小嘴和腿,甚至還把它畫了出來。
「我們一直相信,看到一只藍色的鳥會帶來幸運。」艾珈妮說。
「那里有很多藍色的八哥——你會非常幸運的!」江太太笑著說。
「但願如此。」艾珈妮說著,卻不免想到這對她來說畢竟是不可能的。
愈接近軍部分配給他們的將軍官邸,艾珈妮就愈覺不自在,到了那里,她又變成一個經管各種雜事的女僕,又會受到們母無休無止的謾罵。
到處都顯得十分擁擠,艾珈妮沒想到居然這麼多人擠在這麼小的一塊土地上。
擔負著這麼多人生活的重壓,艾珈妮覺得跟前所見的房屋似乎都搖搖欲墜。
空氣中充斥著叫聲、喧囂聲,木展咯吱咯吱響聲,還經常可聞到一股烹煮食物的香味。
「這些正是我所預期的!」艾珈妮想。
不過,很多房子的陽台上曬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就象旗幟一樣隨風飄揚,艾珈妮認為這實在不好看。
大富人家的樓台上倒爬著青青的藤蔓,房子的回廊、柱廊等處,在熾熱的陽光下看上去也十分清涼。
「你們聞聞看這地方的味道!」伯母尖刻地說。
她們正經過一個手推車的食品小販旁邊,那個中國人正手忙腳亂地做菜,發出一股很濃的油煙味。
沒有人回她的話,過了一會兒,好象又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伯母不屑地說︰「那個苦力戴著一頂那麼大的帽子,看上去就象翻倒的盆子一樣,難看死了!」
艾珈妮很想說那苦力很能顯示出東方人的樸拙耐勞,但一想到伯母會以更不屑的語氣指責她,也就閉緊了嘴。
總算到了將軍官邸,艾珈妮認為就象其他殖民地住宅一樣的形式,她在印度時看了很多這類建築物。
堅實牢固,富麗堂皇,很顯然的英國風味,連里面的房間設備都象是從英國的坎伯里、奧德夏、波里茅斯移來的。
同樣漆光的桃花心木椅、印花棉布做的窗簾、二等貨的波斯地毯,以及同樣精心設計的英國式花園。
整齊的花壇上種著三色紫羅蘭、牆花、金盞草、紫苑和勿忘我,每一位在此住餅的將軍夫人都留下不少心血結晶。
「現在,艾珈妮,」奧斯蒙夫人開口了︰「你最好去清清行李。」
「這里有很多中國僕人,夫人,」侍從武官很快地說︰「如果你有什麼吩咐,我可以叫他們去做。」
「我的佷女會做得比他們更好,」奧斯蒙夫人說︰「所以她待在家里面。」
很顯然的,不管官邸里面有多少僕人,奧斯蒙夫人就是要文瑚妮成天操勞家事、忙碌不堪。
好在奧斯蒙夫人大致安頓妥當以後,發現非得上街買些日用品才行,就派艾珈妮去采購一番。
由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國僕人帶路,他的名字叫阿諾。
如果是雙胞胎出去的話一定是副官護送,坐馬車出門;她和阿諾則叫了兩輛黃包車,其實這讓她非常滿意,她更喜歡坐黃包車。
才出發沒多遠,艾珈妮知道阿諾要帶她去的是附近英國人常光顧的店鋪,于是叫車子暫停,說明自己要去一般中國人光顧的地方,阿諾張著大嘴笑了起來,要車夫載他們走遠一點到城區去。
走了一段路後,艾珈妮堅持不必再坐黃包車,于是他們就在狹窄陰暗、兩旁懸有招牌的街道上走著,然後上了一段台階,去拜訪中國人真正聚居的地區,江太太也向她形容過這里的風光。
這里面包店倒是很少,畢竟中國人不大吃洋人的玩意兒,不過面包卻十分新鮮可口,中間還包了甜甜的椰子,別有風味。
水果攤上五顏六色、鮮艷欲滴的水果堆成塔形,引人垂涎;做面人的小販,擺了許多為孩子做的面粉玩偶,染上彩色的小人、老虎、貓、狗、鴨子……說也奇怪,那雙手揉揉捏捏的很快就有了成品,居然也栩栩如生。到處可听到小販的叫賣聲,賣咸魚的、掃帚的、敬神的香燭的……不一而足;有的小販提著大大的藤籠,里面養著一種褐色的、怯懦的小烏叫鵪鶉,听說鵪鶉蛋雖小,卻是中國人做湯時的美味。
那邊一條街上,很多小孩圍著在看什麼,艾珈妮走近後,發現有幾個瞎子在那自拉自唱,有拉胡琴的,吹笛的,有彈古箏的,還有彈琵琶的……樂聲悠悠地在空氣中回蕩。
「很古老的調子,」阿諾解釋︰「宋朝時就有了。」
艾珈妮和阿諾依照奧斯蒙夫人開的單子大肆采購一番,每個店主都用木制的算盤總結一下,據說這種計算器具是將近一千年前中國人發明的,店家把算盤珠子很快地前撥拔後弄弄,就很神奇地算出了總數。
再來吸引艾珈妮的就是藥店了,櫃台上放著有排排的瓶瓶罐罐,有從東京灣來的海馬,有從西藏高原來的熊膽。
「還有廣西一帶叢林里的毒蛇,」阿諾指出︰「以及東被森林的鹿角。」
江太太曾告訴她服了這些可以廷年益壽、增進精力,還有東北采的人參自古相傳可以滋補治病。
「有的藥都有好幾千年了,」阿諾很驕傲地用中國話說,店主也頷首表示同意,還特別拿出一些精練過的藥給艾珈妮看。
艾珈妮也在書上讀過,知道中國人認為宇宙間有兩個相反的原則就是「陰」和「陽」,生病是由于身體陰陽不調,健康則是陰陽調和之故。店主還說︰「心表示丈夫,肺表示太太。」
「他說的意思是,」阿諾解釋︰「如果夫妻不和諧的話,就會帶來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