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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盜 第26頁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她感覺不到那狹小而骯髒的艙房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悶熱;這財她甚至對自己將面臨什麼命運都毫不畏懼了。

她只知道自己離開了那吻過她的男人,她已把整個的心都留給他了。

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愛上別人了;她肯定自己屬于那種只能愛一次、一生中就愛一次的女人。

她再也不能象過去那樣在腦海里描繪她想象中的丈夫了,因為她這種人的心眼里永遠只可能出現一個男人。

「我愛他!」她悄悄地對自己說。

正如她對他所說的,語言完全不足以表達她的感情。

天剛亮她就起身,在堆滿她行李的狹小的艙房里,她盡量梳洗干淨,穿戴好。

她想,她向亨德遜太太所表示的謝意還遠遠不夠,真該感謝她的好心腸,還有為她購置的三大箱衣服。

她強烈要求離開時,她除了想到薩耶勛爵之外,什麼別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她想,愛琳頓夫人說得對,她一直依附著他、麻煩著他。

「他怎麼可能要我呢?」她自問。

等他到了新加坡,那里不僅有總督和公事要他關注,還有他以前愛過的女人!

她一定美麗而且老練,她將為他煥發出他以前享受過的一切熱情。

她想起愛琳頓夫人如何一再奚落薩耶勛爵,稱他為「情盜」。

即使他奪走了她的愛情和心,但與他已經奪到的和將要繼續劫奪的大船相比,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葉扁舟。

「他將會忘記我,」她肯定地說,「但是我卻永遠不會,永遠不會,如果我能活一百歲,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他!」

雖然她對自己離別的男人充滿感情,但是次日,當輪船靠近沙撈越的首府和港市古晉時,她還是抑止不住對于這個新地方的興趣。

她在擁擠的甲板上走動,大多數旅客就在甲板上過夜,她發現他們是各種類型和不同國籍的人,但其中大部分是馬來亞人,他們她微笑以表示友好,她也用微笑來回答。

她無法和他們交談,因此當一位白發的老年商人單挑她說話時,她確實感到十分高興。

她一點兒也不怕他,因為他身上具有某種愉快的和父性的氣質,這和範•達•坎普夫先生毫無共同之處。

「你是第一次訪問沙撈越嗎,小姐?」他問。

「是的,」她回答,「我相信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國家。」

「確實美麗!」他回答道。「可是仍舊非常原始,和那里的人很難做生意。」

「那是為什麼?」伯蒂拉問。

「因為他們不是真正對金錢感興趣,」他回答道。「他們和世界上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沒有金錢他們也會很幸福。」

伯蒂拉驚奇地望著他。他又說︰

「這里有些地區大面積種植菠蘿,公路也都建起來了,但要他們明白我們需要他們的杜仲膠ヾ和西谷米ゝ還挺費周折呢。」

ヾ一種珍貴的樹膠,可用于補牙或作絕緣體。

ゝ用西谷椰子制成的一種澱粉質珍貴食品。

「你從他們那兒能買到的就是這些東西嗎?」伯蒂拉很撼興趣地問。

「還有少量金剛石,」老人回答,「燕窩、海參、牛黃,不過大多數居民寧可獵取敵人的頭顱,也不願生產我所要的東西。」

伯蒂拉感到毛骨悚然。

「他們仍舊……把人頭……砍下來嗎?」

她聲音里確實無疑地帶著恐懼,所以老商人善意地笑了。

「你是絕對安全的,」他說。「他們不會來踫白種女人的,但你必須懂得︰獵取人頭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白種王公或任何其他人想說服他們放棄這種行為還需要許多許多年。」

伯蒂拉沉默了,幻想薩耶勛爵會在這里保護她,這時老商人接著說︰

「一個年輕的達雅克人成年後,不管他長得多麼英俊,他同族的姑娘也不會看重他,直到他至少有了兩、三顆人頭,才會給他帶來榮譽。」

「兩、三顆……人頭!」伯蒂拉低聲重復道。

「他可以唱情歌,跳戰舞,」商人接著往下說,「可是總會有人這樣問︰‘你獵取了多少顆人頭?’」

「那麼,那個男人怎麼辦呢?」伯蒂拉問,知道這是一個多余的問題。

「他們就去獵取,」商人回答。「等那個男人帶著戰利品回來,人們就為他準備盛大筵席——干頭顱宴。」

「但是,難道……傳教士還不能……說服他們,讓他們知道那是……錯誤的嗎?」

商人哈哈大笑。

「就我看到的傳教士而言,他們制造的麻煩遠遠超過他們的價值。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只能改變那些怕離了他們沒飯吃的笨蛋的信仰,或者是那些想從白人手里撈點兒好處的狡猾之徒的信仰。」

伯蒂拉沉默了,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她又一次成了一個孤獨者,沒人會來照顧她,沒人她可以求告。

「你可別發愁,」商人說,他似乎意識到他已使她心煩意亂。「你會發現達雅克人是可愛的民族。他們佩帶著象征戰爭的飄拂的羽毛飾物,盾牌上蓋著從被他們殺死的人頭上取下的一束頭發,看上去確實不錯。」

伯蒂拉不由自主地輕輕喊出了聲。他接著說︰

「他們會向你微笑,脖子上佩帶著閃閃發亮的彩色珠子,看起來完全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他的確沒作任何努力來減輕伯蒂拉的恐懼,然而當他們乘坐的船開始從大海轉入沙撈越河時,她覺得她整個生命似乎都被這條淺棕色河流寬廣而曲折的美托舉起來了。

上游是桑托堡山,形狀奇特而壯麗,覆蓋著濃密的樹木,山腳下是柔軟的沙灘和卡斯瑪里那樹。

河的兩岸布滿了果樹,其中很多樹木正在開花。

一簇簇小村莊座落在河岸的泥地里,那些圍著棕櫚葉的屋子看上去好象是從一個籃子里掉出來似的,掉在哪里,它們就在哪里留住了。

那里有棕色皮膚的女人,一直果到腰部,她們站在深水里,肩上扛著高竹簍。路還不怎麼會走的小孩就會在她們中聞象棕色的小蝌蚪一樣潛水、游泳。

沿著未經開墾的河岸排列著淺綠色的紅樹,林莽在它們背後升起,那里有高大壯麗的樹木,猴子在枝椏間擺蕩跳躍。

這真是太可愛了,以致使伯蒂拉吸了一口氣,她渴望把這些告訴薩耶勛爵。她知道他會了解她的感情而且能與她分享。

他愛美,美對于他意味著什麼,對她說來也一樣。

她覺得,即使他永遠也不知道她的感受,他也會期待她更勇敢些,要試著去了解沙撈越人民,正如他試著要去了解他接觸到的不同國家的人民一樣。

他們乘坐的船在一個原始的碼頭上停住,人們熙熙攘攘地跑來看輪船進港,歡迎船上的旅客,不管他們是否認識。

嘈雜喧鬧之聲響成一片。

伯蒂拉終于發現自己在走下輪船跳板,那些漂亮的、棕色皮膚的人個個面帶微笑,正在下方擁擠著,其中有一個瘦削的高大身影映入她的眼簾,頓時她就把她認出來了。

她想,不論在什麼地方,不論在什麼人群里,阿加莎姑姑總是非常突出的,特別是此刻,她更顯得象是置身于侏儒中的一位巨人,一位非常令人憎惡和畏懼的巨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變得更可憎、更丑惡了。

伯蒂拉覺得,不僅她那張風吹日曬的臉似乎比記憶中的她更討厭,而且她的門牙也掉了,這使她增添了一種乖戾的、幾乎是邪惡的表情。

「你到底來了!」她用生硬、刺耳的聲音說,伯蒂拉似乎听到了童年時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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