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知道這樣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于是猶豫了一下。
他回答道︰「我要考慮考慮。」
他走了以後,赫斯特夫人氣得跺腳。
一怒之下,她故意把一件漂亮的德累斯頓細瓷器從壁爐架上擲下來。
這件瓷器成了碎片。
她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我一定要嫁給他,我一定要嫁給他。」
同時她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覺得侯爵也許會拋棄她。
這時候她想到自己表現得太容易到手了。
她必須做的事是使侯爵產生妒意,並且責備自己先而沒有想到這樣做。
她為自己在這天晚上的打扮費了很大力氣,決心使自己看起起來比平常還要動人。
她穿了一件從邦德街的最高級的婦女服裝店買來的昂貴的新式禮服,這件禮服的款式來自巴黎。
她的美發師為她做的發式跟她先前做的發式不同。
她非常巧妙地在臉上涂了乳霜和油膏。
她的手法是那樣細致,幾乎不露一點痕跡。
然而這使她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她的嘴唇的雙弧形線條條變得更加優美。
她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問道︰「他怎能不被我打動呢?」
當她下樓來到等她上車的地方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侯爵跟別人不同。
那些人曾經在她面前下跪,發誓說如果她拒絕他們,他們就會自殺。
有一個人確實曾經由于愛她而試圖自殺。
然而不管她花多大力氣進行嘗試,侯爵在他們的關系中仍然處于支配地位。
「他總是想怎樣就怎樣。」她采取的任何行動都沒有使他發生變化。
因此她每天都很苦惱,擔心由于某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他也許會突然離開她。
貝勒斯夫人的寓所離侯爵在格羅夫納廣場的公館不遠。赫斯特來到這個寓所的時候四下張望。
地高興地見到法國大使在場。
她知道大使的妻子剛剛動身去了巴黎。
大使具有討人喜歡的法國人的氣質,他同引起他好感的每一個女人談情說愛。
赫斯特從房間的另一端向他走來。
她在他身邊坐下,脈脈含情地望著他。她知道自己的這種表情是很迷人的。
十分鐘以後,侯爵光臨。
在赫斯特夫人月兌了手套以後,法國大使把她的縴手拉到自己唇邊。
侯爵對這種場面無動于衷。
赫斯特在整個夜晚的舉止繼續使他感到憤怒。
他一點也不妒忌,因為他從來不知道妒忌為何物。
他從來沒有任何理由對他愛慕的任何女人不放心。
他一輩子從來不向一個沒有完全被他迷住的女人求愛。
他和女人的戀情通常是不斷升溫,直到他使這種戀情結束為止。
因此他對赫斯特夫人當眾出丑感到非常惱火。
他認為應當提醒法國大使,他現在是在倫敦,不是在巴黎。
他很喜歡他的女主人,愛在餐桌旁同她談話。
在飯後先生們同女士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他找到一位先生。
他特別想同這個人談話,因為這個人是一位北非權威。
他在前不久寫了一部關于摩洛哥的書。
侯爵對他說︰「我非常喜歡你的書!」
作者問道︰「你真看過這本書嗎?」
侯爵回答說︰「從第一頁看到最後一頁。」
人們對他有時間看書感到意外,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的社交活動佔去白天很多時間,因而主要在晚上看書。
凡是重要的著作只要一出版,他就不假思索地購買。
他的鄉間別墅里的大藏書室現在正在擴充,以便有地方容納他的新買來的書。
他開始帶著贊賞的語氣談他讀過的書。
那位作者終于說︰「我知道你旅游過許多地方,爵爺,但是我邀請您訪問非斯,如果您有時間的話。這是穆斯林大城市中最令人感興趣的城市之一,我知道你會像我一樣喜歡這個城市。」
侯爵回答說︰「我一有機會—‘定按照尊意行事。」
這時候女主人把他帶走了。
她想把他介紹給一個人,據她說這個人很想見他。
一小時以後,他決定回家。他沒有對赫斯特說一句話。
他起立的時候必須向許多人告別。她仍然同大使呆在一起。
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看得很清楚,他們全神貫注于彼此身上。
對他們來說,其他每一個人似乎都不復存在。
侯爵事實上知道,有幾個人正在悄悄地拿他們的行為開玩笑。
在每個笑話以後都引起了帶有一些嘲諷意味的笑聲,這使他為赫斯特感到羞恥。
因此他不想向赫斯特告別。
他也不想對她的目光作出回應——他知道她的目光中會有一種挑逗的意味。
于是他朝門口走去。
女主人在他旁邊走著,想在他離開之前最後談幾句話。
正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一位老太太站了起來,她是坎布里亞公爵遺孀。
她對貝勒夫人說︰「我該上床睡覺了,親愛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貝勒夫人回答說︰「您的光臨使大家感到非常愉快。我剛才正在向卡爾瓦戴爾侯爵告別,接著就要到您的身邊。「
鮑爵遺孀眯著眼楮看侯爵,侯爵知道她的眼楮幾乎失明了。
她說︰「我听到人們談到過你,年輕人!你要娶那個漂亮的赫斯特夫人嗎?我听說她真正是一個難辦的人。」
侯爵弄得不知所措。
他一面有禮貌地彎下腰吻公爵遺孀的手,一面回答說︰「大人,我相信您一定知道‘獨行者走得最快’這樣句話。」
鮑爵遺孀笑了起來。「這無疑是對的,如果這是你的看法,我在上腳鐐以前肯定會三思而行。」
侯爵笑著說︰「我一定接受您的意見,夫人!」
貝勒夫人在離開他以前對他說︰「對公爵遺孀剛才說的話,你切不可介意。她那一代人發表的意見比我們坦率得多。」
侯爵回答說︰「我一點也不介意。你是老朋友了,你知道我不打算同任何人結婚。」
貝勒夫人說︰「在你戀愛以前,我確信你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對的。」
侯爵莞爾而笑。「你是說我從來沒有戀愛過嗎?」
她回答說︰「是的,親愛的法維恩。雖然你也許不相信,我認為你還沒有遇到使你如醉如痴的愛情。對太多的男人來說,這種愛情是無法得到的。」
她略微嘆了一口氣以後接著說︰「當你遇到這種愛情的時候,你會知道這與那種‘來得容易去得快’的東西是非常非常不同的。」
她說得很輕柔,侯爵知道她確實非常喜歡他。
她所說的是一種他從來不想失去的深摯的感情的一部分。
他彎身向前吻她的面頰。
他說︰「謝謝你,我知道我永遠可以信賴你。」
「永遠!」
他穿過門廳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去招呼她的其他客人了。
一個僕人幫他穿上晚披風,並把他的高頂黑大禮帽遞給他。
另一個男僕問道︰「要我為您叫車子嗎?爵爺。」
侯爵搖搖頭。
「這里離我家很近,我要步行回去。」
于是他走進夜色之中。
由于有月亮,他很容易辨別路。
他只要走過兩條街,就能到達格羅夫納廣場。
他開始意識到,離開擠滿了人的悶熱的客廳,吸著夜晚的涼爽的空氣,真是一種享受。
他在空蕩蕩的街上走著,能听到的唯一聲音是他的腳步聲,這時候他知道他終于擺月兌了赫斯特的糾纏。
他很想知道,當她意識到他已經同她一刀兩斷的時候,她會不會大吵大鬧。
他已經習慣于見到女人流眼淚和反唇相譏,可是這種場面總是使他很惱火。
同時這種場面也使他感到有些內疚。
他一再思忖,隨便委身于人的女人是不值得體貼或回情的,欺騙自己的丈夫的女人當然更不在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