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件事還是等管先生回來……」
「我攆人干嘛要等他回來?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愛攆誰就攆誰,輪不到管立宵決定!姚太太,妳不肯趕她走,也不用留下來了!」
「夫人!」
「姚太太,妳別听她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先生……」
「妳不想做了是不是?姓姚的!」須秉中的阻止,讓須夫人更加生氣,失去理智地朝姚太太舉高手掌。
「住手!」失去的聲音以加倍的能量沖出善美的嘴巴,震懾住須夫人,一巴掌停在半空,在她的瞪視下,忿忿地放下。
善美接著看向須家的男主人,後者像是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睜圓一雙滿布著復雜情緒的眼眸激動地回視她。
善美沒理他,目光投向姚太太身後,蒼白的表情稍稍放松。原來她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從須秉中懷里離開,被姚太太護在身後。
她朝姚太太點頭致謝,很快來到母親身邊,用她縴瘦的肩膀環住那具顫抖得像個被嚇壞的孩子一般的身體。後者像溺水者抓到救生索般緊緊地攀附住她,令她喉頭緊縮,強烈的痛楚在體內擴大,但她立刻壓抑下來。
定了定神,她重新看向須夫人,直視著她,語氣不卑不亢地道︰「妳要我們走,我們會走,不要遷怒別人!」
說完,她便摟著母親走向兩人所住的小屋。
「妳……」須夫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待要張口罵人,卻被丈夫嚴厲的表情給制止,抿緊嘴巴,氣憤地扭身就走。
姚太太松了口氣,表情復雜地看向在原處發怔的主人,「您還是安撫一下夫人吧。」說完,她追在善美母女身後,一進屋便道︰「善美,妳剛才說的話不是認真的吧?這件事還是等管先生回來……」
「姚姨,現在不是我要不要認真的問題,而是須夫人容不下我們。」善美不疾不徐地指出事實,冷淡的語氣像在說別人家的事,頭也不回地扶著母親進臥室。
「我知道。可是……」
沒理會跟在身後的姚太太說什麼,她迅速找出醫生開的藥,調了杯溫開水喂進母親嘴里。
「我還是打電話給管先生,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姚太太邊說,邊拿起床頭櫃上的分機,撥出管立宵的手機號碼。
善美沒有阻止她,在確定母親的情緒暫時穩定後,她找出皮箱,開始有條理地收拾母親的衣物。
「管先生,我是姚太太啦。家里出了事……」姚太太接通了管立宵的電話,很快就自己所知的部分說明。「好,我把電話交給善美。」
善美只得去接听,听筒里很快傳來管立宵沉穩的聲嗓。
「姚太太都告訴我了。現在妳媽怎麼樣?」
她深吸了口氣,語帶哽咽地道︰「媽嚇壞了……」
「我知道了……」管立宵的聲音里夾雜著一抹嘆息,「醫生開的藥,給她吃了嗎?」
「吃了……」
「那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氣,「妳听我說,讓姚太太幫妳收拾換洗衣物、家里的財物和所有證件,兩個小時後,我讓出租車去接妳們到飯店休息。我這里忙完,就會過去看妳們,再決定以後的事。好嗎?」
「好。」
她乖巧地應承,掛上電話後,依著管立宵的交代,在姚太太的幫忙下,收拾了三個行李箱。
在須家待了四年,她們添購了不少東西,剩下帶不走的,就交給管叔處理吧。
胸口一陣刺痛,景物彷佛在她眼前水蕩霧漾了起來。
有形的想帶卻帶不走的,管叔可以處理;那無形的想丟卻丟不了的,管叔也可以幫忙嗎?
強行壓抑在體內的傷痛幾乎撕裂她、擊垮她,讓她想要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來發泄,可是她不能。
她還有媽媽要照顧,還有自尊要維持,更重要的是,一旦放縱情緒發泄,她會崩潰的。
她甚至無法讓自己再看一眼住了四年的小屋,里頭的回憶從每個角落凌厲地對她吶喊著、張著牙舞著爪……她快要崩潰了!
善美帶著母親倉皇逃出,彷佛身後有什麼可怕怪獸似的快步疾走,讓身後幫忙拿行李的姚太太追不上。
門外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已經在等待,善美的思緒縹緲了起來。離開這里,心就不會再痛了吧?
然而,隨著出租車啟動,離那座宅邸越來越遠了,心里的痛感卻無限擴大,像蛀了個洞般,越來越疼……
第六章
程偉銘送他出來時,須頏並不打算在吧台逗留。
那里有場小糾紛,在人語喧嘩的PUB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反正就那回事,女人喝醉酒,男人乘機想佔便宜之類的。
但女人醉歸醉,還有點危機意識,不僅用力推開身邊糾纏的登徒子,還強悍的沖向門口想要保護同伴。
「你干嘛把善美帶走?我還沒喝夠呢!」
尖銳的嗓音沖破嘈雜的人聲在須頏腦子里炸開,熟悉的名字喚起的情緒火山爆發般的狂噴。
須頏一個箭步,越過喝醉酒的女人,伸手抓住挾持長發女子朝門口走去的男人臂膀,後者哀叫一聲,半邊身體無力,被迫放開到嘴的「天鵝肉」,任她跌出懷抱,須頏伸長猿臂及時將她安全的護進懷中。
是她!
兩千九百個日子,隨著她喃喃埋怨地在他懷抱里找到安適的位置而再度沉睡,凝聚為眼下痴痴的凝視。
柔亮的秀發披散下,一張精致秀麗的花容露了出來,扇子般的羽睫無力的歇在下眼臉上,小巧挺立的鼻梁、花蕾似鮮女敕的嘴唇都如記憶般美好,只是少女時期略圓的臉蛋,在歲月淬煉下削成有著尖尖的下巴頻的瓜子臉,粉女敕的頰膚和往昔一樣,沾染上酒氣便浮上醉人的紅暈,看得須頏身心皆悸動不已。
「你干什……」吃虧的男子忍住半邊身子酸麻的痛楚正待發瘋,但一對上須頏眼中噬人般的凶狠,便不敢吭聲,低著頭走開。
「善美還我!」醉酒的女人絲毫無懼于須頏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一把扯住他的臂膀,邊伸手想奪回同伴,邊口齒下清的嚷道︰「善美,妳听我說……」
撲鼻而來的酒氣令須頏呼吸一窒,連忙後退,女子仍1《罷休,半個身子都掛在他身上,像跟誰有仇似的,咬牙切齒的喊道︰「不用再勸我了!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理李大連!」
誰要勸她呀!
須頏表情厭惡,雖然迫不及待的想擺月兌這個滿身酒氣的女人,卻礙于懷抱著個人,一只手又被對方巴住不放,一時間難以掙月兌這個困境,只得向同伴求助。
偉銘早將他的困窘看在眼里,並從酒保口中問出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個喝醉酒的女人叫祁玉玲,是酒吧附近一家出版集團的編輯,常常跟男友過來喝幾杯。
今天她沒跟男友來,卻帶了一位女同事,點了第一杯酒便向她的女同事哇哇地大吐苦水,她的女同事則在喝了兩杯店里特制的調酒「冰心火戀」後醉倒在吧台上,以至于讓人見色起意,險些貞節不保。
偉銘免不了責問酒保為何看到這種事也不阻止,酒保大呼冤枉,「我發現時是想阻止呀,但祁小姐和須先生的動作比我快,你也看到了。」
這倒沒錯,偉銘認同的點了下頭,便接到須頏的求救。
他大步上前,想要拉開祁玉玲,後者根本不理會他,兩手巴著須頏的胳臂,對著他懷抱里的女子嗚咽埋怨--
「嗚……那個可惡的李大連、渾蛋李大連、雞蛋臭鴨蛋……我跟他分定了!今天是我生日耶,他怎麼可以不理我!嗚……臭李大連,我詛咒他全身爛光光,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