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他不由自主地將她擁進懷里安慰。
必寧看得眉頭深鎖。
雲良公主事佛虔誠,那些話倒是符合她的形象,可是冰心的態度前後不一,先向他投懷送抱,後巴著皇帝不放,若說其中沒有古怪,任是誰也難以相信。
「娘娘說的都是實話。」好音迫不及待的聲援主子。「長公主勸她時,奴婢也在場。可長公主的話雖然條條是理,也都是為娘娘好,娘娘心里仍有疙瘩,甚至動了只要婚事成真,她寧願一頭撞死在元帥墳前,也不嫁給唐劭杰!直到使者傳回消息,說皇上意欲納娘娘為昭儀,娘娘才在奴婢的相勸下,絕了死念……」
「愛妃你……」皇帝听得膽戰心驚,珍視著懷里的淚美人,方寸揪緊。
「臣妾與繼父父女情深,雖然外婆和生父做主將臣妾許配給唐劭杰,但一想到繼父與大弟全都喪命于唐家父子手上,臣妾就算再沒心肝,也無法服侍殺父仇人呀!」她悲痛的泣訴。
「可朕為天朝之主,這場戰爭……」
「這事全是莽國國主為一己之私發動的,怪不得皇上。」好音機靈的進言。「皇上的英名威震宇內,連奴婢這種井底之蛙都听說了皇上的俊美雄偉,和溫柔慈悲的心腸,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夢寐以求委身的良人。娘娘一听說能進宮服侍皇上,不必嫁給仇人,還能永遠的逃離國主的魔掌,心中不知有多歡喜……」
世人全都愛听好听話,皇帝也不例外,被好音的一番話捧得暈陶陶。
原來自己還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夢寐以求委身的良人呀!可為什麼心頭至愛卻……心髒一陣抽痛,皇帝難受得攢額蹙眉,嘴角的笑弧也化為嚴厲的線條,瞧得冰心主僕一陣不安。
「皇上還是不相信臣妾嗎?」冰心捂著胸悲痛的問。
「沒有呀。」他回過神,一臉莫名其妙。
「皇上不必安慰臣妾了。」她淒然一笑,「臣妾自知出身不正,才會惹人懷疑,可臣妾仍要說自己的一顆心日月可昭!」
「你別多想……」
「非是臣妾多想,而是……」她悲痛地望向關寧,似在指控他不該懷疑她,哽咽了幾聲,方啞聲開口,「臣妾若是貪圖富貴的人,桑顏卡邦要納臣妾為妃時,臣妾大可以順從以換取盎貴,而非寧死不從。臣妾今日之所以願意入宮服侍皇上,固然是仰慕皇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借此鞏固兩國邦誼。臣妾自幼生長在莽國,對莽國的一草一木和百姓都有濃厚的感情,臣妾想為兩國百姓盡一分力量,不希望戰端再飲,傷害無辜生靈。若非為此,臣妾寧願……追隨繼父于九泉之下,也省得受人冤枉……」說著淚水又撲簌簌的落個不停。
「愛妃,你別這麼想呀!」皇帝听她臣妾來、臣妾去,已有些頭暈腦脹,再見她淚流不停,一顆心更扭成麻花似的緊。
「不是臣妾要這麼想,而是……」
「好好……朕知道愛妃的委屈,朕相信愛妃……」只要她別再哭了,要他相信公雞會生蛋都可以。
「皇上願意相信臣妾?」得到他一個頷首,冰心破涕為笑,艷麗的花容直如雨後新晴仍滾著露珠的牡丹,一時看傻了皇帝,呼吸不由顯得濃濁。
冰心輕喘出聲,偎緊男性寬闊的懷抱,美麗的柔荑輕扣在他肩上,仰起嬌媚又天真的容顏,嫣然的櫻唇吐氣如蘭,柔黑的眸光里有著足以融化鋼鐵的誘惑。
「臣妾沒有喜歡錯人。」欺霜賽雪般的指頭沿著男性胸膛緩緩撫下,挑起了男人體內原始的火焰。
冰心看得出來皇帝為她意亂情迷,可另一個男人卻恨不得用眼光燒死她。
雖然刻意不去看關寧,卻可以感覺到自他身上發散出來的每分怒氣排山倒海般朝她涌來。
他的眼光定然充滿鄙視、譴責。
他一定在心里罵她恬不知恥,水性楊花。
想到這些便令她悲痛得想要死掉。
她並不想這樣呀,可她沒有選擇的余地,沒有選擇的余地……
深吸了口氣,冰心封閉住對關寧的情感,提醒自己,她必須引誘皇帝,除了這點,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皇上如傳言一樣明智又多情,臣妾能服侍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輕柔的呢喃,嘆息地微放櫻唇,等待著……
「愛妃……」皇帝投降似的嘆了口氣,朝她低頭。
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而他是正常男人……
「皇上似乎忘了太皇太後的交代。」冰冷且嚴厲的聲音在緊要關頭響起,每個字都很輕,威力卻如突然降下的冰雹砸落了皇帝滿腦子的綺思。
他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中狂燒著怒焰的眼楮,嚇了一跳。
但驚嚇很快變成羞惱,皇帝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宇,怒吼出聲,「什麼?」
這下可嚇得屋內泰半的宮人跪倒在地,關寧卻夷然不懼地瞪視皇帝。眼見現場氣氛僵住,福星慌得額上冷汗直冒,牙齒打顫地上前打圓場。
「萬歲爺,關大人的意思是,是時候去萱和宮向太皇太後請安了。」
皇帝瞪了一眼福星,才轉向關寧,在那雙如深井般難以窺測的眼眸里,似乎看到某種暗示,忽然有些明白了。
但明白是明白,心里還是不痛快,卻清楚此時此地不宜發作!
「沒錯。」他僵硬地點了下頭,轉向美人兒的眼光恢復柔和,「朕都忘了要到萱和宮請安了。朕改天再來看你,愛妃好好休息。」
「皇上……」她不依地嗔道,嬌軟的身子沒有骨頭似的傾靠著他強壯的懷抱。
皇帝溫柔且堅定的推開她,起身說︰「福星是太監總管,宮中之事他知之甚詳,朕讓他常來冰心苑走動,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他辦。」
「是呀,娘娘。福星以後就隨您吩咐了。」福星恭謹地上前說。
「有勞福公公了。」無奈下,冰心只能得體地回應,陪著皇帝往大廳出口走去。
「朕走了。愛妃好好休息。」皇帝示意她留步。
「臣妾恭送皇上。」她順從地行禮回應,抬向他的臉龐像一朵迎著陽光獻媚的水芙蓉般惹人憐愛,勾留著皇帝的腳步。
「皇上。」關寧簡短且輕柔的呼喚,帶著無言的催促,輕易便斷絕冰心向皇帝施展的魅力。
盡避萬般難舍,心里充滿遺憾,皇帝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章
此起彼落的吸與呼,填滿了光線漸暗的屋內,听起來那麼空洞,那樣寂寥。
前一刻的熱鬧,都隨著皇帝離開而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冰心無力再撐起疲軟的眼皮,上揚的嘴角不知何時垂下,白瓷一般的臉蛋失去了嬌艷的紅暈,全身籠罩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好累。
累得無心維持該有的禮儀規範、理會周遭的一切。
是安靜也好,是吵鬧也罷,她都沒力氣管。
所以當好音使喚宮女們各自去忙碌,雜沓的腳步聲規律、有目標的散開、遠去,冰心仍是委頓地癱在椅子上,仿佛睡著了。
「奴婢命人準備熱水,給娘娘沐浴包衣。」好音走到她身邊說,輕柔、恭謹的聲音,比暮鼓晨鐘還有效地喚起她渙散的神智。
冰心抬起眼皮沉默地看她一眼,點了下頭,任由好音攙扶起嬌娜無力的身軀回到寢室。
她的確需要沐浴,同時應付皇帝和關寧耗光了全身力氣。但除了疲累外,還有著深深的自我厭惡,那才是她需要立即洗去的。可除了這些原因外……
氤氳著蒸氣的房間只剩下她與好音。
這是她沐浴時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