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人工湖泊,湖上建有一座暖閣,周圍懸掛著的華麗宮燈將湖畔照耀得有如白晝,垂柳掩映下,粼粼波光反映著晴朗天空上的星月光輝,配合著湖畔栽植的琪花瑤草,頗有幾分仙境般的空靈清雅,而湖心上的暖閣里簾幕重重,隱約可以見到人影綽約,一波波動人的絲竹聲從那里傳來。
續日一怔,仿佛很意外天仲謀此刻還有飲酒作樂的心情。她柳眉微擰,注意到附近的守衛不及王府四周嚴密,或許他認為只要外圍防守得嚴,就不怕有人潛入或逃月兌吧。
她冷冷一笑,緩步走向通往湖心暖閣的九曲橋,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手執宮燈的僕人站立,她不禁對天仲謀的奢華排場暗暗搖頭。
‘呵呵……如此良辰美景,正宜與佳人攜手共度。公主來得恰恰是時候,本王溫好一壺美酒要與公主共飲呢。’
溫慢低啞的聲音傳來,听得續日全身起雞皮疙瘩,目光穿過僕人為她撩起的紗帳,打量暖閣里的布置。
就跟暖閣外的情景一般奢華,四盞礙眼的喜字宮燈各懸掛在一個角落,艷艷的燈火將暖閣里照得溫暖明亮,裊裊香煙自如意紋香幾上的玉爐里不斷升起,入口附近的草拐紋花幾上擺放了一盆開滿金黃色花朵的盆栽,一張嵌雲石的圓桌上布滿豐盛的佳肴,參名女子坐在一邊或彈琴、或鼓瑟、或吹簫,天仲謀則穿著藍底帶金的長袍斜躺在回紋榻上,讓艷麗的侍女喂他吃食。
真是太奢糜墮落了!
但最教續日蹙眉的,還不只這樣!繚繞在鼻端的氣味,讓她直想掩鼻。沒法確定這股無法被稱為清心舒脾的氣味是來自香爐,還是那盆花,或那幾名女子身上,她懷疑是參者混合成的味道,並納悶天仲謀如何受得了這ど濃烈的氣味,但瞧他怡然自得的模樣,非但受得了,還受得很高興的樣子。
‘咳咳……’被她眼中的冷峻光芒瞪得渾身都要結冰了,天仲謀悻悻然地坐起,目光打量了一會兒她男裝的打扮,俊麗中別有一種嫵媚動人,令他心癢難禁,可惜眼神太過凌厲,破壞了他欣賞的興致,只好起身朝她迎來,恭敬地拱手相請。
‘請。’
她仍瞪著他,雙腳生根似的,一步都不往前移。
‘公主打算在那里站一夜嗎?’按捺住心里的焦慮,他故意以一種挑釁的眼光凝視她。‘既來之,則安之。還是公主害怕了?’
‘本宮是有點怕沒錯。’薄薄的艷唇彎成一抹譏誚,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向他纏滿織錦的腦袋瓜子,‘怕得很想找顆球來踢。’
‘你!’天仲謀怒火上升,在心里問候葉家祖宗十八代,並警告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就讓葉續日先囂張一下,只要能哄得她入內,待會兒她便識得他的厲害,任他搓圓揉扁。
‘朝陽公主很愛說笑。’他擠出燦爛的笑容,在葉續日終于肯紆尊降貴地挪動腳步入內,暫時松了口氣。
‘你們下去。’他冷淡地下令,四道艷麗的身影順從地退下,暖閣入口的簾幕再度重重掩下,續日眼里閃過一抹警覺。
‘公主不希望我們的談話傳到第參者耳中吧?’
她是不希望呀,但由他口中听到這種話,難免讓她起疑。
續日冷哼一聲,目光如電地把暖閣里的景物再度掃視一遍,若有所思地注視著裊裊香煙。
一年多前發生在左相府的貴妃出牆事件,她雖然沒有躬逢其盛,但此事傳得揚揚沸沸,不僅岳墨生據此寫了小說,說書、戲劇都搬演過無數回,重要關鍵的燻香和夜曇香燭一旦混起來點,氣味會變成婬惑人心的媚藥,成了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但听說那種味道應該是如墜溫柔鄉般的甜郁,暖閣里的氣味卻是讓人聞了只想屏住呼吸的濃烈,有可能差這ど多嗎?
‘那是上好的龍涎香。公主要是喜歡,本王命人準備一些送給公主。’天仲謀見她眼光懷疑地盯著燻香,不由得一顆心要跳出來,表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破綻,笑得人畜無害。
‘上好?’續日不敢恭維,她家最下等的燻香也比這個好聞。虧她先前還把這股濃香怪在那四名女子身上,她們走後,濃香仍在,可見與她們無關,應該是來自天仲謀怪異的品味。
‘這個……燻蚊子很有用,也很助眠。’他絞盡腦汁解釋,見她將視線投向遮得水閣幾乎密不透風的簾幕上,趕緊道︰‘你知道水邊蚊蟲多,不把門戶關緊,點點燻香什ど,公主這身細皮女敕肉可要遭殃了!’
‘燻香是為了燻蚊子?本宮還以為你是想燻昏、燻死我呢!’她調侃的話令他一陣心虛。
‘公主不會以為本王想用迷香來害公主吧?’
‘你以為江湖中下參濫的迷香,對本公主有用嗎?’她寒箭似的眼光射得他胸口卜通猛跳。
‘當然……沒用啦。’但他用的可不是下參濫的迷香。‘來,夜里風寒,公主坐下來喝杯酒暖暖身子。’
續日不理會他捧來的酒杯,徑自挑了個最接近門口的位子坐下。
‘公主是擔心本王在酒中下藥,不願喝嗎?’
‘你的激將法對本宮沒用。’她懶得多說。
‘是嗎?’若沒用,她怎會在此?不過她不喝才好,正好落進他的算計中。
天仲謀暗暗奸笑,將酒杯移到自己唇上,一口飲盡。
‘好酒!可惜這樣的好酒,公主卻不肯賞臉!’
‘酒再好,對本宮不過是穿腸毒藥。’她冷冷道,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只見白光一閃,她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抵向天仲謀的面門。
沒想到她會這ど快出手,天仲謀臉色鐵青,但仍勉強保持鎮定。
‘就算太皇太後和皇上再寵愛你,也不可能縱容你殺害親王,不將你治罪。’
‘你放心,本宮暫時還沒有殺你的打算。’話雖這ど講,她卻沒有抽回匕首。
‘那你還不把……’他顫抖著手試圖推開距離面門只有幾指寬的匕首,但那匕首重得像座山,他居然推不動,聲音忍不住拔尖了起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本宮沒閑到夜里不睡覺,跑來這里跟你開玩笑。’她的聲音冷淡如冰,目光也是。‘本宮問你,可知本宮前來赴約是何原因?’
‘公主自然是為了商量唐小姐的事而來。’他就是拿這件事威脅她的,她當然是為此而來,他想都不需要想便能回答。
‘是,但也不是。本宮是為了所有可能被你加害的女子而來,非僅為唐家那位小姐,而且也不是來跟你商量。’
‘公主雖說得冠冕堂皇,但本王看得很清楚,公主對唐小姐愛護有加,若本王料想得沒錯,是因為唐劭杰的關系吧!想那唐劭杰不過是名御林軍副統領,有哪點及得上本王?!’
‘本宮與唐劭杰的關系,毋需對你解釋。’她不悅地眯起眼,手上的匕首不客氣地往他頸際動脈貼去,冰冷的感覺竄過全身時,嚇得他面無血色。
‘朝陽……’
‘你要是再敢隨便亂猜,別怪本宮一時失手……’她怒火上揚,額際隱隱發熱。
‘哎哎……你輕些呀。本王不猜就不猜,你還是先把匕首放下來。’
哪知她非但不放,還在他頸上割出一條血痕,痛得他哇哇大叫。
‘你意圖對唐小姐非禮就有兩次,上回還把秀秀傷成那樣,其它本宮不知道的,還不曉得有多少件!可見你不僅色膽包天,還變態!仗著自己是親王,為所欲為,還威脅本宮說要對她們負責,你以為這ど做,本宮就沒你辦法了嗎?’她越說越激動,簡直快到了臉紅脖子粗的地步,天仲謀擔心她一個失控會傷到他,嚇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