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一點把握都沒有。
可如果不這麼做,以岳翕的個性,一定會……想到岳翕血流成河的畫面,她幾乎要心碎。
不,她不要他死。無論怎樣她都要賭一賭。即使賭輸了……她願與岳翕一塊死!對,就這麼決定,善善眼里重燃強烈的信念,然而,等到月上中天,她都沒等到皇帝。
就在她焦心不已,氣惱著戴玥竟然不守諾言時,桂香疾步進入房內。
「公主!」
「什麼事?」
「皇宮里有人來了,王正在接見……」
她沒听完桂香的話,便疾步而出,但大廳里只有她父王及侍候的從人。
「父王,我听說皇帝來了!」她緊張地左顧右盼。
「皇帝不能來。」姽方王的表情顯得凝重,「來的是他的使者。」
「他沒來?」善善驚愕道,「可是戴玥承諾……」
「宮里臨時出了事。」姽方王的眼神里充滿對女兒的悲憫,知道接下來的話,對善善會是個極為嚴厲的打擊,但她早晚都會知道,「岳翕他……」
膽汁頓時上升到喉頭,善善壓抑下內心莫大的驚慌,逼自己問出口︰「他怎麼了?」
「他在稍早面謁皇上時,突然抽劍橫刎……」
「什麼?」善善驚愕地抽泣,無盡的絕望拉著她的意識往下墜落。
他真的做了傻事!
岳翕,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淚水自灼痛的眼眶進落,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善善只覺天旋地轉,便失去意識。
***************************
連日來的焦心期待一旦破滅,幾日來累積的疲累便失去支撐的力量,善善陷進絕望的昏沉中,不想醒來。
她在往下沉,她願意往下沉……永遠地沉睡就不會再感到撕心裂肺的悲痛了。可周遭的人卻執意要喚醒她,用盡鎊種方法刺激她,終于使得她疲累不堪的神志醒轉。
「公主醒了!」
在桂香驚喜的叫聲里,善善感到光線透過眼縫刺激眼球,卻無力撐開沉乏的眼皮。
「善善,你真的醒了嗎?你不要再嚇父王了!」低啞的呼喚里有著壓抑不住的濃濃焦慮,善善難以拒絕親情的呼喚,勉強撐開眼。
案親充滿血絲的擔心的眼眸一進入視線,郁積在方寸里的悲痛陡然釋放,她撲進他懷里痛哭失聲。
「岳翕,岳翕……」
「善善……」姽方王邊哄著愛女,邊心虛地以眼角余光窺向床帳外,希望外頭的人沒听見好,「你別哭了……」
「岳翕……」她仍喃念著心中悲痛懸系的名字,不理會父親的警告,「岳翕……」
「善善!」姽方王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掩住女兒的嘴巴。
偏偏這時候,帳外傳來優雅迷人的清朗聲音︰「公主要不要緊?需要御醫再做診治嗎?」
緊接著簾帳被人從外掀起,姽方王嚇得放開女兒。
善善從父親懷里抬起頭,一雙盈滿悲痛的水汪汪眼楮直視向佇立在帳外的人,倏地一怔。
那是個極為俊美的少年,有著她生平僅見的美貌,膚白如玉的臉龐上瓖著漂亮的眉眼。那眼,是神采迫人的,比陽光還要燦爛耀眼,令人望而目眩。
她慌亂地移開視線,發現他直挺的鼻梁、勻秀舒展的兩片嘴唇,同樣美得讓人嫉妒。但在嫉妒之中,又給她一種熟識的感覺,激起她方寸間一陣洶涌的情潮,不由自主地深深凝望。
「皇上。」姽方王尷尬地喚著這名有著絕色容貌的少年皇帝。初見之時,他同大部分的人一樣感到驚艷,那種暈眩感一直持續到此刻仍影響著他。
「皇上?」善善驚呼出聲,沒想到天朝的皇帝會是這般俊美的少年。
少年嘴角微微揚起,露出左邊的梨渦,深邃美麗的眼眸饒富興味地注視著善善。
「朕就是皇上沒錯。你一定是芳蘭公主了。嗯!」他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氣,「果然人如其名。朕在帳外坐著時,便聞見公主的香氣,清洌舒爽,令朕一整日的疲憊全都不見。」
「皇上過獎了。」善善臉上一熱,眼神略略迷惘。
要是旁人說這種話,準會被她當成輕浮。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她卻覺得很受用,仿佛他的話是再真心不過了。
「朕很抱歉昨晚失約……」
「昨晚?」善善這才發覺帳外的光線並不是燭光,而是自窗外瀉露進來的日光。
「朕的御醫說,公主已經昏迷了一整晚。昨夜令尊遣使來報,要御醫前來診治,朕在稍後才接獲這消息。又因宮內有事,不克前來。直到早朝結束,方能來探望公主,還請公主見諒。」
「您別這麼說……」她顫聲道,听見他說到宮內有事,她便想起了岳翕,不禁悲從中來,「臣妾……」
「公主想說什麼嗎?」皇帝溫柔地詢問。
「我……」她咬著嘴,神情悲戚,淚水無聲流下。「想跟皇上單獨談話。」
「善善!」姽方王一听便知女兒又犯了痴病,急忙想阻止。
「求求您。」她望著父親道,「求求您!」
看出女兒心意已決,姽方王只能長嘆一聲︰「父王明白了。」
他站起身,若有深意地望向皇帝。
「小女……若有說什麼冒犯的話,希望皇上能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海涵……」那是真的需要海般容量的胸襟的。姽方王誠摯的乞求上蒼,皇帝能有這樣的胸襟。
「您放心。不管公主說什麼,朕都不會生氣。」皇帝俊臉上掛著溫煦的笑。
姽方王囁嚅著唇,終究沒再多說一句。帶領一干從人退出愛女的房間,床帳里登時只剩下這對未婚夫妻。
善善痴痴地凝望皇帝,似乎想從他臉上尋找到什麼。
那直挺的鼻,還有那厚薄適中、充滿男性俊雅的嘴唇,都與岳翕十分相似。然而,她是再也無法看到另一張相似的了。
她悲痛地掙扎下床,跪倒在地。
「臣妾有罪,臣妾不配為帝後。請皇上收回成命,賜臣妾一死。」
「好端端的,為何說這種話?」皇帝驚訝地伸手想要扶起她。
善善卻只是搖頭,悲苦地說︰「臣妾別無請求,請皇上賜死,臣妾感激涕零……」
「芳蘭公主,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講,別一見面就要朕賜你死……」」臣妾……」
「莫非朕就差勁到讓公主一見到朕面就想尋死?」皇帝蹙眉尋思。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是……」
「因為岳翕嗎?」
善善如受電擊,無法置信地抬眼看向皇帝,在那雙深邃似藏有萬千智能的眼眸里看到一抹了解。
原來他是知道的。
她淒然一笑,索性挑明。
「岳翕既死,臣妾亦無顏苟活人世。只願皇上格外開恩,賜臣妾與他……與他……」
「賜你們完婚嗎?」他抿著唇,似笑非笑。
「啊?」善善萬萬料不到他會接這麼一句,怔愕在當場。
「岳翕又沒死,公主總不能要朕賜你們葬在一塊吧?」他眼里促狹意味濃厚。
「他沒死?他不是……」驚喜的浪花打得她頭昏目眩,善善幾乎支撐不住地坐倒,幸好皇帝及時伸出那雙綿軟的溫暖手掌攙起她,扶她在床上坐好。
「他見了朕後,是說不上兩句話便拔了花朝的劍自刎。幸好戴玥機警,一直提防著他,與花朝及時阻止,那一劍沒有傷到氣管。朕已經命太醫予以救治,無性命之憂,公主這會兒不會再尋死了吧?」
「不……我……」善善喜極而泣,語無倫次了起來,「他……在哪里?」
「朕把他留在宮內休息。公主若想見他,朕可以安排。」
「皇上……」感激的情緒在她胸口哽住,善善望著皇帝溫和的笑臉,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