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表哥已經把你們的事都跟朕招了。」他臉色一整,「朕很心痛……」
「都是我的錯,請皇上不要怪罪岳翕!」善善急急地喊道。
「朕又沒要怪他呀。」皇帝眨著扇子般長而彎的睫毛,神情無邪而可愛,「朕是心痛翕表哥竟為此而要自殺。朕雖然也很心痛必須要放棄你這麼色香味俱全的大美人,可是朕更心痛翕表哥若有個萬一,朕的舅母一定會悲痛得支持不住。舅母一向疼愛朕,朕會不忍心的。還有翕表哥可是天朝第一才子,他寫的小說喔,連太皇太後都看得入迷呢。他若真的死了,朕會被老人家念到臭頭的!」
「皇上……」善善听得感激又感動。
皇帝雖然說得輕松俏皮,但句里行間卻洋溢著對岳翕濃烈的兄弟情誼。
「岳翕說您是個善良寬厚的明君,果然沒有騙我。」
「翕表哥真的這麼說?」皇帝在善善的點頭保證下,欣喜得眉飛色舞,「呵呵……不過,」他模索著下頜,俊臉微微一繃,目光緊緊地盯住她,令她芳心一顫,「即使朕是這樣的明君,也無法打動公主……」
「皇上別這麼說,那是因為……」她垂下眼睫遮掩內心的不安,「善善先遇見岳翕,否則定會為皇上的風采所傾倒。」
「呵呵……公主真會說話,明曉得未必如此,朕听了仍然很開心呀。」他噗哧一笑。
善善心一寬,知道他是故意逗她,莞爾道︰「臣妾句句肺腑。」
「好一個句句肺腑!」皇帝眼中露出贊賞,「公主真是個冰雪聰慧的好人兒。放棄公主,實為朕的遺憾。」
「皇上千萬別這麼說。善善不過是蒲柳之姿,哪堪匹配皇上。您將來一定能娶到比善善更好上百倍的皇後。」
「你這麼說,就是希望朕非得放棄你不可嘍?」
「請皇上成全。」說著,她又要跪下。
「哎。」皇帝輕輕扶起她,黑眸里閃爍著一抹復雜,「這個成全可讓朕很傷腦筋的。」
「皇上……」
禁不住她楚楚可憐的哀求,皇帝燦然一笑地道︰「你放心。再傷腦筋的事,為了翕表哥和你,朕也會想出辦法解決!」
第十二章
在皇帝的安排下,善善來到宮內探視岳翕,見他頸部纏著白布,虛弱地躺在床上休息,淚水撲簌落下。
「你怎麼可以……」她顫聲喊道。
那含悲帶泣的聲音驚醒了岳翕,一睜開眼便見她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心頭一緊。
「善善……」他啞聲呼喚,掙扎地爬起。
善善听得心幾乎要碎了。她可以想象到要是沒有被及時阻止,此刻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具連這種沙啞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尸體了!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扶他坐好後,用力拍打著床上的錦衾,泣不成聲,「我怎麼辦?你都沒有想過嗎?好可惡,好可惡!」
「對不起……」對于她的怒氣,他只能滿含歉意地承受。
「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死了時,心痛得都暈過去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這個冥頑不靈、自以為是、可惡至極的人!」
「你罵得沒錯,皇上已經……」
「責了他一頓!」
銀鈴般的笑語從身後傳來,善善狐疑地轉過身,眼前出現一名艷光四射的貴婦。
她有張令人望之屏息的絕美嬌容,眉眼之間充滿英氣,看向岳翕的眼神有著濃濃的關心,她是……
只見貴婦以一個眼神屏退從人,步履娉婷地走近床邊,似笑非笑地說︰「皇上先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責他以不孝。又說他拿劍砍自己脖子、流了一地血污了御書房,害他往後的每天待在御書房時,都會想到那時的情景,只怕夜夜都要做噩夢,實為不義之舉。光這兩點便不可原諒,遑論以自殺來作為逃避手段,陷皇上有逼害忠良賢臣的嫌疑,遭世人唾棄為暴君,更是不忠。」
她一口氣說到這里,見岳翕羞愧得低下頭,語氣放緩。
「皇上責你的不義,雖然孩子氣的成分居多,但總歸這三點來講,皇上都是對你不信任他,拿他當成暴君看待而痛心無比。岳師兄,你和花朝、戴玥都是看著皇上長大的,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花朝和你卻先後誤解他,拿他當成貪花的暴君,會為了女子而妄顧兄弟的情誼。皇上嘴里沒說,純真的心靈卻已受傷。這點你可明白?」
「公主教訓的是。我……」
「公主?」善善困惑地眯起眼。
「我是趙千慧。皇上封我為寶瓶公主。」貴婦人直率地介紹自己。
「你就是……」見到自己所欣羨的書中人物就在跟前,善善頓時有種做夢般的感覺,「我看過你,我是說,岳默生的那本(貴妃出牆)我看了好幾遍,對于公主的遭遇又是感嘆,又是欣羨。」
「芳蘭公主何必欣羨、感嘆?」千慧若有深意地望向岳翕,「你我同樣都是仰賴皇上的恩澤,方得到所愛的幸運兒,也都還要倚賴岳師兄的生花妙筆,才能讓這份幸福名正言順,不至于受世人唾罵呢。」
「啊?」善善方寸猛然一跳,領悟到趙千慧的話,芙頰涌上興奮的紅暈。
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小說中的主角,與岳翕的愛情將成為流傳人世的一則傳奇。
她嬌羞地看向岳翕求證,後者卻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對了。我來這里是送上這瓶百花蜜。這個有消除喉嚨腫痛的功效,對岳師兄的喉傷會有幫助。」千慧召喚守在外頭的侍女,從她手上接過百花蜜交給善善,「先讓他服下吧。」
「謝謝。」
在岳翕服用百花蜜時,千慧再度開口,「花朝很擔心岳師兄的傷勢,但他得在皇上身邊護駕,才著我前來。他與戴師兄都听說了安國公一早來探視岳師兄時的情形,要我安慰岳師兄放寬心,父子終無隔夜仇。安國公是在氣頭上,才會對岳師兄不諒解,皇上會居中代為緩解,到時候你們父子定能和好。安國公夫人那里,皇上也為岳師兄暫時未能返家編了理由,等岳師兄康復好,再回家即可。」
這些話听得善善暗暗吃驚,沒想到昨夜到現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竟發生這麼多事。她在听了岳翕刎頸的事便暈過去,岳翕卻在逃過死劫後,還要被父親指責,其心境之難堪可想而知。
「岳翕……」濃濃的憐意登時繾綣于善善眼里,她低喊出聲,溫柔地緊握住他冰涼的手安慰他,「你受苦了。」
「我沒事。」低啞的聲音雖這麼說,俊臉上卻揮不去一抹苦澀。
這段日子來,他內心飽經煎熬,瞞著眾人他與善善的私情,連父親都不敢傾訴,並深深為背棄皇帝表弟而深懷罪惡感。他認為此事終將紙包不住火,為了不連累親人,也為了善善,他惟有自裁才能化解。
然而,他錯了。趙千慧說得對,他終是誤判了皇帝。當戴玥和花朝攔住他狠心割裂頸項,皇上焦心地急喚御醫搶救他,等他清醒後,藉由戴玥的猜測中套出他自殺的緣由,卻沒有怪罪他,反而責他以大義,還要他寬心休養,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棒日一早,父親進宮探視他,雖然他只說了一句話,卻比鞭打他還要教他難受。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父親痛心、失望的憤怒眼神。
「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讓父親失望了!
岳翕一想起這點,便心情沉重。
「還說沒事呢。」善善憐惜地撫平他眉間痛苦的皺折,「安國公一定說了重話。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們父子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