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贊得飄飄然的單鐸,表情古怪的瞪向原屬于自己的身體。「腳有殘疾?怎麼回事?」
「腳踝扭傷了。」大佑簡短的回答,「休息幾天就會沒事。」
「啊,對不起,我還以為……」怡孜掩嘴尷尬的笑。
「沒關系。」大佑深情的看著她。「時間不早了,桃園離台北有段距離,你一個女孩子,還是早點回去吧。」
怡孜只覺得他的聲音好溫柔,目光好和煦,雖是頭一次與這張俊美的臉龐打照面。但他眼里的神情卻帶給她極為熟悉親切的感覺。
她怔怔的注視著他,奇怪的感覺在血管流竄,令她想要撲進他寬闊的雙臂,體驗他無法復制的溫柔,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情意。
她猛然一驚,駭異自己竟會對個陌生人產生這麼怪異的感覺。她不是向來最鄙視腳踏多條船的人嗎?怎麼可以在喜歡大佑的同時,又對另一個男人產生感覺?
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花心起來,怡孜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穩定亂糟糟的思緒。
李母無法體會她此刻混亂的心情,熱情的說︰「怡孜,要是你不嫌棄,今晚可以住我們家。」
「還是不要,你出來時,沒跟伯母說吧?還有稿子寫完了嗎?」擔心她會答應留下來,和冒牌的自己——也就是單鐸——有更多相處的機會,大佑搶先道。
怡孜詫異的看他一眼,他怎麼知道她的稿子沒寫完?大佑連這種事都告訴他表哥嗎?
「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要不要我派車送你?」他接著又說。
她搖搖頭,「不用了。」這家伙未免太熱情了吧。
「怡孜,你真的不留下來嗎?」李母遺憾地說。「伯母都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大老遠跑來看大佑呢。」
「您別客氣,以後還有打擾您的機會呢。」
這樣也好,她此時的心情並不適合留下來照顧大佑,還是先理清楚腦中的一團混亂再說。
她很快告辭,走到車站時才想到,大佑從頭到尾都沒留她,就連她跟他道別時,都是一副懶洋洋,不太愛理人。
這家伙怎會變得這麼陰陽怪氣?一會兒像陌生人,一會兒熱情如火,一會兒態度冷漠,他到底在想什麼?
怡孜憤慨之余,不禁升起滿心的疑惑。
難道又是閃電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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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佑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病房門口。他知道單鐸必然同他一樣支開身邊照顧的人,等待這次的會面。
對于兩人之間奇異的心電感應,大佑抓破腦殼也弄不明白,索性不多想。
他轉動門把,走進病房,單鐸果然如他想的坐在病床上等他。
四道視線在空中交會,帶著各自的評估和防備,還有種兩人都無法否認的深深了然。
大佑注視著他,奇怪,眼前這張的確是他擁有了二十六年的臉孔,可是他左看右看就跟平日在鏡中看到的感覺不同。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可單鐸光是坐在那里,無形中便流露出一股奪人的氣勢,冷峻的眸光,足以教膽小的男人不寒而栗。
是的,男人。他看女人的眼神可不是這麼冷,熾熱如火焰,若有情似無意的撩撥著女性脆弱的芳心。他可以想象當單鐸專注的凝視一個女人時,她恐怕毫無招架之力。怪不得怡孜難以抵擋他的男性魅力,尤其是在把單鐸當成他的情況下。
想起兩人親密擁吻的那幕畫面,大佑就難掩心中的憤慨,惱怒的蹙起眉。
另一方面,單鐸也在打量他。
同樣的一張臉,居住著不同的靈魂,竟有這般迥異的氣質。
那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巴,依稀有著令人心動的性感與飽滿;飛揚的眉毛和深邃澄澈的雙眸,仍是那般動人心魂。然而,由歲月淬煉出來的滄桑,與習于陰暗生活的內斂深沉,全都不見了,替代的是開朗的活潑與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強烈自信。
說不出來心里是什麼感覺,悵然中有著些許羨慕與嫉妒。羨慕的是他年輕的靈魂,嫉妒他不曾經歷過黑暗的明朗個性。
大佑拄著拐杖一跛一撞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著大佑走到病床旁坐下。
’你知道我要來。」大佑環視了一下周遭的環境,閑適的道。「你能把我媽打發回去,不簡單。」
「同樣的,你能把陳?支開,也不容易。」他一副彼此彼此的模樣。
「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他斷然道。「若不是整件事太地匪夷所思,她恐怕已經我發現不是你了。」
「你的父母則很好騙。」單鐸輕柔的語調里沒有任何輕蔑,而是單純的感慨。「愛兒心切的他們,把我的異常視為受傷的後遺癥,包容著我。」
大佑眼眶酸熱了起來。
他的父母都是老實人,雖然不是那種把愛掛在嘴邊的摩登父母,對子女的關懷仍可以從日常生活中的諸多體貼設想里體會出來。想到明明是至親骨血,如今落得相見不能相認,不禁悲從中來。
靶覺到他悲戚的心情,單鐸于心不忍的轉開眼光,然而,心中的悸動始終揮之不去,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祖母還好吧?」
「姑婆沒問題。醫生向她保證我僅是腳扭傷,她安心回家休養了。其實,若不是想跟你面對面談,我已經可以出院。」
「僅是這樣嗎?」他回以了解的微笑,眼中有著一抹調侃。「不是為了避開陳??那樣的尤物即使是聖人也會動心,何況你這個在室男。」
「你說什麼?」大佑惱羞成怒的板起臉。「我才不像你思想齷齪呢!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不屑主動踫!」
「這麼說,如果她來將就你,你就不會拒絕?」單鐸戲謔的挑起一道眉,嘲弄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內心最脆弱的部分,臉上漾開的渦紋有說不出的可惡。「你還是在室男,沒錯吧?只要陳?跟你上過床,我看不管事情有多匪夷所思,她都會瞧出不對勁來,我在床上可是很野的喔!」
對他話里的曖昧暗示,大佑又氣又羞。那張屬于單鐸大概有十多年不曾為這種事漲紅過的俊臉,這時候像被烙鐵燒紅。他惡狠狠的瞪視他。
「你放心!我絕不會踫她!」
「我倒沒什麼放不放心的。」單鐸的態度吊兒郎當,「陳?並不是我的附屬品,只要她高興,可以跟任何男人上床。你要是有本事,盡避試看看,我不會介意。」
「你——」一股熱氣上涌,讓大佑一時說不出話來,隨即一抹警覺從眼中升起,他的目光犀利如冰刃。「你這麼說是想對怡孜做什麼嗎?」
「我想對她做什麼?」單鐸干澀的喉頭像是被什麼掐住,眼里盛著滿滿的不可思議。然而,急促的心跳有如鼓聲,一下又一下的敲擊他耳深處的听骨,在耳內轟隆作響,震懾了他的靈魂。
她甜美的唇,青澀的吻,以及單純的反應和悸動,像透明如醇蜜的陽光照亮他陰暗的靈魂,令他為之精神一振,重新燃起對生命的熱情。
不想染指她是謊言,當四唇多情的相接時,他感受到的愉悅不只是上的,同時也是心靈上的。他渴望進一步確認這份感覺的意義,即使覺得這個念頭荒謬,甚至不道德……不道德?他惘然了。沉淪于黑暗的世界里,早忘了這字眼所代表的意思,為何此時竟會生出濃濃的罪惡感?
他眼里的每一絲變化,全落進大佑眼底,看出他對怡孜動了邪念,聳動的眉毛下隱隱竄動著一股憤怒,即使預約了下半生所有自制力,那股夾著嫉妒的狂怒還是沖破緊澀的喉頭,化為明顯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