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月看了他一眼,美麗的眼眸里閃過淡淡淒愴,不曉得是為自己還是季抒感到悲傷。
她眨了一下眼,聲音輕飄飄的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你要這麼想也可以。總之是我心眼太小,心里只能容納一名男子,相對的要求我的男人只能有我這名妻子。就算我不曾為曉星動心,我與王子也不可能。」
「可是……」在他所熟悉的貴族世界,哪名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或者王子還可以這麼想︰今天換成早娘告訴你,她除了當你的妃子外,還想在你與其他妃子親熱時,另外擁有一名男寵,你會同意嗎?」
季抒從來沒听過這麼荒謬乖張的話,頓時目瞪口呆,但也同時領悟了儀月話里的含意。
「我明白了。」他禮貌的頷首。再听下去,他可不保證自己還能維持外表的冷靜。「顯然儀月公主對這件事的認知與我相差頗多。既然你這麼想,我就不再勉強了。」
「謝謝你。」她知道他若堅持的話,必然會為她帶來困擾。
「男人與女人要求的不一樣,當男人想要征服天下時,女人卻只想掌握男人的心。對我而言,只要能和所愛的男子廝守,便擁有了全天下,如今我卻連這小小的願望都沒辦法達到。」
「儀月公主……」
「原諒我失態。」她嘴角輕揚,淡淡的笑容里夾帶憂傷,如月瑩柔的美眸亙視季抒。「希望王子珍惜目前所擁有的。女人像花,需要呵護才能長得好,一旦受到冷落,枯萎只在眨眼。
如果你無法做到雨露均沾,也盡量善待身邊的每一名妃子,這是儀月以女人的心情,對王子的忠告。」
她眼眸里的沉痛,仿佛是開天闢地以來的女子對男子的控訴與請求,拉扯著季抒敏感多情的心房。打從第一眼見到鳳儀月,他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情愫是比喜歡和欣賞更多一點的愛慕。當然,他也愛過其他女子,然而在他偶然波光一現的思緒里,他知道鳳儀月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樣的。他永遠會為沒有得到她而遺憾,只是,平凡的人類如何囚禁擁有神性的美麗鳳鳥?她終究是不屬于他的。他深深看了一眼她姣好清麗的容顏,因哭泣而染紅的粉頰別有一番婀娜多嬌的艷姿,內在的堅強使得氤氳著淡淡霧氣的眼眸,散發著雪地寒梅的堅貞。她與他認識的女人不同,沒有一名女子在遭遇到情感上的重大打擊後,能表現得如她這般雍容有度?既沒有怨天,也沒有尤人,甚至不曾說過一句對曉星的怨恨之語,也沒有在脆弱之際,投入另名男子懷抱尋求安慰。她只是默默承受一切,獨自舌忝拭傷口。
她讓他心疼,更讓他渴望,卻也明白無論如何渴望,鳳儀月的心不是他能掌握的。
他在心里嘆息,也許他該有點氣度的成全他們。
「眼楮有時候會騙人的,公主不妨以心來體會。」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季抒俊朗瀟灑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不要再為我傷儀月公主的心了。即使她再傷心,都不可能會答應嫁給我。」說話的人沒事人般走開,留給听者一陣錯愕,像被人在臉上重重摑了一巴掌般難堪。
夜深露重,身虛體弱的曉星就這樣瞪著季抒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入眠。他像旋風般沖進來,撂下這些話就離開,沒有給他分辯的機會。但就算給了,以他沉痛的心情,揪痛的胸口也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錯了,錯了!
在做下決定的同時,他就知道一定會後悔。可如果不做,又不曉得該拿儀月的情意怎麼辦。對他而言,愛上鳳儀月無疑是等于背叛季抒,然而即使他百般逃避,內在誠實的聲音卻不願放過他,一聲緊過一聲的宣告︰他愛上鳳儀月了!掙扎從此而起。
正面是友誼,反面是愛情,兩面都是為難!怯懦的他選擇辜負愛情,周全友誼,自欺欺人的以為這麼做對三人最好。結果怎樣呢?季抒的那段話粉碎了他自以為是的忠誠,昭然若明的用心頓時不堪一擊,無論友誼與愛情他都輸了個徹底,喊了叛徒!
一種麻痹而遙遠的感覺擊中了他,曉星忍住傷口的抽痛,這些痛怎及得上他內心的痛苦?這時候他真想狠狠再給自己一箭,懲罰自己的愚蠢!
是呀,愚蠢!如果不是愚蠢,他怎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來!
那一晚他身受重傷、衣不蔽體的被大鷹抬回來,模糊的意識無法做任何理智判斷,等他清醒過來,立刻警覺到當時的情形一定會引人議論,傳進季抒耳目,他會不會以為他和儀月做出了什麼?
盡避季抒幾次來探望他都沒有提起,他仍不免有做賊心虛的不安。名聞天下的草上飛這次偷盜的是珍貴無比的寶貝——未來天下共主想立為正妃的鳳族公主的心!
這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他可以接受任何女子溫柔細心的照顧,就是不能領受儀月的!他已經陷得太深了,只要那雙水般溫柔的眼眸愛戀的凝定著他,便足以擾亂他的理智,將現實中關于友誼和忠誠的煩人問題全放在一邊不去想,只是放縱身體去感覺。
靶覺她肌膚的柔滑;感覺她的馨香充滿他的嗅覺;感覺在他饑渴的擁吻下,她女性的身軀如被春風拂醒的稚女敕花蕾微微輕顫;感覺她心里的火焰燃燒向他;感覺兩顆心相屬,兩具身體緊密貼合的。
那如火光一般熱烈的強烈情感,波濤洶涌的席卷了他所有的自制。曉星知道再繼續下去,他將無法自拔。他不能放縱自己迷失下去,必須想辦法挽救受到引誘的良知,以及沉淪的心。
流雲的出現給了他靈感。在體力稍稍恢復,趁儀月休息時,他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他知道儀月醒來後一定會來找他,于是和流雲商量好,盡避她不贊同他的主意,還是勉強應允幫他忙。
他事先遣人在營外守候,見到儀月便示警,接下來便如他預期的進行。儀月見到他與流雲的親密,血色自臉上消失,他心疼的看見她眼里的震驚,之後是傷痛,嬌弱的身軀仿佛受不了打擊似的搖搖欲墜,跌跌撞撞的奔離傷心地。所有的力氣都從他體內抽干,他頹然倒臥在床上,傷口火燒似的疼。但比起啃噬肝腸的不舍和愧疚,這根本不算什麼!
後來知道季抒追了過去,他的五髒六腑頓時被嫉妒的火焰燒灼。明明沒權利在乎,為什麼心仍那麼疼?是他自己放手的,結果也是他期待的,卻忍不住猜忌著傷心的儀月會不會因為季抒的安慰投入他懷抱,與他做出曾和他有過的親密?柔美的唇會不會為他開啟,甚至以同等的熱情回應季抒的溫柔?這些想象幾乎要逼瘋他,摧殘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幸好這時候季抒回來了,短短的一席話便讓地明白自己有多愚蠢。灰燼中一點希望的火星迅速復燃,他恨不得立刻飛到儀月身邊,向她懺悔自己的愚行。只要她願意給他機會,這次他將不再辜負她的情意。
可是他太累了,折騰了一整天的傷軀再也熬不住。他疲憊的合上眼瞼,告訴自己睡一下就好,一等天亮,他爬也要爬到儀月面前求她諒解。
只等天亮。
◆◆◆有些事,有些人,即使一輩子都等在原處;有些事,有些人,卻在眨眼間錯過。曉星醒來時,已是隔天中午,他期待見到的儀月于清晨時分率領部分鳳族人返回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