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女兒的羞澀心情盈滿胸懷,她默默祝禱父母能保佑她當個稱職的妻子,不讓天行失望。
「女兒好希望成親之後,還有機會來看您們……」繞了一圈的志杰,正好听見妹妹不敢確定的語氣,心里一陣生疼,走上前安慰她。
「嫣然,隨時隨地都歡迎你過來看爹和姨娘。」
「真的嗎?大哥。」她驚喜交加又不敢肯定地問。
「當然是真的。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溫柔地將她扶起,凝視出落得秀美可愛的異母妹妹,志杰心頭充滿友愛之情。
娘親造成的遺憾,就讓他稍微彌補吧。
「大哥……」嫣然喜極而泣地摟住兄長,過往被疏忽遺忘的手足之情,彌漫在兩人之間。
上一代的仇恨不該牽連到無辜的這一代,志杰敞開胸懷,迎接遲到的兄妹之情。
第九章
宋府里外彌漫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個陰謀悄悄醞釀。
在母親不斷的慫恿下,宋惠如堅定的心動搖了。
嫣然臉上煥發的快樂,令她暗生妒意。一個庶出、又在窮困農村長大的鄉下女孩,為什麼可以這樣開心、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
是她太容易滿足了?還是她未來的夫婿真有這麼優秀?
君天行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惠如只曉得他富可敵國,然而財富對心高氣傲的她而言,並不是最大的誘惑。壓抑心中對嫣然的妒意,她當晚便接近向來所瞧不起、同時深深妒忌的異母姊姊,好奇地問了天行的事。
「他呀——」如秋水清澈的眼眸頓時升起一抹渴望,盈盈笑意自眼角、唇角擴散,使得那張秀美的芙蓉臉龐頓時給人種春光嫵媚的感覺。
「是個天底下最溫柔的人了。」
「我是說他的長相。」惠如不耐煩地道,厭煩透了嫣然臉上傻兮兮的笑容。
「噢。」嫣然不好意思地紅透臉頰。「嗯,該怎麼說呢?他是我見過的男人中長相最美的。」
「比那天來的和總管俊嗎?」惠如也沒看過太多男人,和風儒雅的相貌在她印象中,算是挺出色。
「和大哥是很出眾,不過天行哥在我心里比他好看。」
靶覺是很主觀的東西,惠如向來不以別人的感覺作為評判標準。
「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眼楮大還是小?眉毛濃還是淡?鼻子、嘴巴呢?是圓臉還是方臉?」
「哎呀,你問這麼多,我怎麼答呢?」嫣然被她問得頭昏腦脹,見惠如眼中有一抹不耐煩,急于修好姊妹之情的她,于是道︰「這樣吧,我把天行哥的相貌畫出來。」
「你會畫?」惠如顯得很意外,在她的認知上,嫣然搞不好連大字都不識呢。
「是啊。」嫣然不以為忤地笑道。「我小時候畫過,不過擱了幾年沒畫。前陣子腳受傷,天行哥不準我拿針線,于是重拾畫筆練了幾天,畫不好你別笑我喔。」
「沒關系,我不會笑的。」惠如自負詩畫一把抓,猜想就算嫣然再會畫,也比不上她。
嫣然命桂兒準備紙筆,研好墨後,開始在宣紙上畫了開來。先以簡單幾筆勾勒出天行的輪廓,尊貴而充滿氣勢的飽滿前額、嚴肅正直的方正下顎、魁梧結實的挺拔身軀,平實的線條展現出驚人的立體感,卓爾不群、器宇軒昂的男子漢躍然紙上。
惠如發現她的眼光無法離開嫣然筆下的人物,隨著嫣然為書中人描出斜飛人鬢的臥蠶眉,點出俊朗又飽含情意的漆黑眼瞳,勾勒出一管極富個性的挺立長鼻,及似笑非笑、引人無限遐思的厚薄適中朱唇,她的心跳逐漸加快起來。
她無法分辨出是嫣然的繪畫技巧太高竿,美化了君天行,還是君天行果真長得如此威武俊美、剽悍爽朗?天下間竟有這等偉丈夫?這不是她十七年來日夜夢想的終身依歸嗎?
為什麼竟是君天行?
為什麼他是嫣然的夫婿?
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屬于她的!
不平之氣像星星之火般在胸臆間逐漸燎燒開來。
夙昔父親專寵嫣然的宿怨,匯聚了新添的妒恨,洪水般在血管奔流,沖垮了她的理智。
嫣然的幸福該是屬于她的!
就像十多年前,父親的懷抱該是她的一樣!
可是記憶中父親卻從未抱過她。
他懷抱坐著的永遠是嫣然,她為此而深深怨恨同父異母的姊姊,恨得詛咒她,怨老天為何生下嫣然又要生下她?!她們之中只該留一個!
而今,這個念頭比幼年時更鮮活地存在她腦中。狂烈的怨恨煎熬著她,甚至無法再待在嫣然房間,看她溢滿幸福的笑靨。
因為她令她既自卑又自憐。
她恨她!恨她臉上甜膩得像糖蜜的快樂,恨她奪走了原該屬于她的幸福。
如果沒有她,君天行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殺人似的恨火,燒掉了她所有的理智,當夜她答應了母親,為的是從嫣然手中搶回君天行。她自信地認為,只要君天行娶了她,就會忘了嫣然,喜歡上她!
惠如的答應對杜氏和杜亮而言,只算解決了一個小問題。他們並沒有料到君天行會派了四名侍女和兩名僕從跟來伺候嫣然。
那兩名僕從還好解決,畢竟他們居于外間,並不在嫣然所住的院落。如何支開四名侍女,展開偷桃換李計策,才是他們傷腦筋的問題。
表計多端的杜亮很快想到主意,一切就等到迎親當天早晨進行。
***
嫣然度過了兩個平靜的夜晚,恬靜的睡夢讓她清早起來時格外神清氣爽。由著桂兒等四名侍女替她梳妝打扮,大紅繡袍在前一天便送到嫣然房間,華麗的鳳冠渲染了新嫁娘的喜氣。
宋府里外忙成一團。
宋志杰有意將婚禮辦得風光體面,能跟縱橫湖廣、在九江商界影響力不容小覷的君家聯姻,算是一樁光彩盛事;何況新嫁娘是他極力想要彌補、籠絡的同父異母妹妹嫣然。
離吉時還不到半個時辰,杜氏領著侍僕走進嫣然房間。
向來堆積在她眉眼間的冰霜之色已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慈和。
「嫣然,大娘來親自送你了。」
「大娘。」對于太娘突如其來的熱絡,嫣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杜氏溫柔地牽起嫣然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往日是大娘大小心眼,希望你原諒大娘。」
「大娘,您別這麼說。」嫣然溫言勸慰,很高興大娘終于想開了。
「你娘不在世,就讓大娘代替你娘為你戴上鳳冠、披上紅巾吧。」
「嫣然謝謝大娘。」
「傻孩子,都是自己人,謝什麼!」杜氏難得的慈顏讓嫣然格外感動。只見杜氏伸手整理她的衣服,贊賞地道︰「你今天真漂亮,你死去的爹娘見了,不知有多開心。」
「嗯。」想起爹娘,嫣然忍不住熱淚盈眶,想要撲進大娘懷里尋求安慰,不意間捕捉到她眼中快速消失的一抹怨恨,脊骨倏地發寒,定楮再看,哪有什麼怨恨?大娘眼中仍是堆滿笑意。
是她看錯了吧?
嫣然不敢肯定。
懊不是大娘裝腔作勢,虛情假意吧?
算了,不過就是今日,就算是假的也毋需計較了。
這麼想後,嫣然釋懷了,綻出新嫁娘的愉悅笑容。
杜氏遲遲沒替她戴上鳳冠,眼光直往幾名侍女身上瞟。
「大娘命人備了甜品,你請這幾位姑娘在上路前先喝一些墊墊胃吧。」
嫣然看杜氏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跟她說,于是欣然順從,請四名侍女到房外喝甜品。
「小姐,讓杏兒她們先下去喝,我留在這里伺候小姐。」桂兒機伶地道。
「哎呀,這位妹妹,你瞧不出來我家夫人有體己話要跟三小姐說嗎?所以才請咱們避開。」杜氏身邊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少婦笑咪咪地道,邊推著桂兒,邊往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