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湘又驚又喜地凝望著穹蒼,一直等到煙火的光芒逐漸消失,才將微濕的眼楮轉向長風。
「湘兒開心嗎?」長風笑吟吟地問。
「思。」蕭湘興奮地猛點頭,「師兄這幾天就是在忙著煙火的事,才沒空理湘兒的嗎?」
長風怔忡著不知該如何回答,連忙把話岔開,「湘兒,師兄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什麼東西?」
長風從懷里拿出一只錦盒,取出一支紅珊瑚制成的簪子,上面還用同色的絲繩結成一雙翩翩飛舞的粉蝶,粉蝶上各穿著一顆上好的珍珠。
他早就發現蕭湘身上沒多少首飾,總是一身素雅,不是在發髻上別些鮮花,就是用各色絲帶裝飾,連根像樣的發簪都沒有。所以他趁夜潛回關家的泰山別館,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房內的暗格中,取出他從飛雲山莊攜來的母親遺物——一支珊瑚簪子。
「喜歡嗎?湘兒。」他笑吟吟地將簪子遞到蕭湘面前。
「好漂亮。」蕭湘伸出白玉般的縴指,輕輕撫著簪子著迷地說。
「師兄替你插上好不好?」
「謝謝師兄。」蕭湘那雙比黑夜的星子還要明亮的眼楮盈滿了對他的情意,嫣紅櫻唇邊的小小梨窩噙著無盡的嬌柔。
長風被她臉上毫不掩飾的愛意所震動,若不是院子里還有其他人,他早就將蕭湘摟進懷中溫存了。他勉強控制住自己隨著蕭湘甜甜笑意而搖蕩不定的理智,右手顫抖地拈起簪子,將它斜插在她的發髻上。
「湘兒真美。」長風低沉的聲音蓄滿無盡的柔情,眼光流連著蕭湘嬌美的容顏。
「是師兄送的簪子美。」蕭湘紅著臉低頭說。
「不,簪子哪及湘兒的容貌好看?」
蕭湘喜孜孜地抬頭看他,眼中有著藏不住的欣喜。對她來說,師兄所送的煙火及簪子,皆不如他簡簡單單的一句情話更討她開心。
「湘兒,爹也有東西給你。」蕭暮雨走進院子里,手中捧著一只用金子打造的妝奩。
「這是你娘留給你當嫁妝的,湘兒。爹在你十六歲生日這天將它交到你乎上。」
蕭暮雨將手中的妝奩交到蕭湘手上,並替她掀開盒蓋。
站在蕭湘身後的蓮娃發出一聲尖銳的吸氣聲,被盒內令人眼花撩亂的珍寶嚇得說不出話來。
「爹,這是……」蕭湘迷惑地問。
「你外公原是個殷實的商人,這是他給你娘的陪嫁。這麼多年來爹一直未曾動用,就是要留給湘兒當嫁妝。」
「湘兒不想嫁的,爹。」蕭湘著急地嚷著。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不可能陪湘兒一輩子的。」
蕭湘悲傷地搖著頭,爹要她嫁人,不僅代表著她得離開這個家,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還暗示她必須跟師兄分開。
不,她絕對不離開師兄。
她偏過頭看向長風,發現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痛楚,師兄也不願她嫁給別人。
她欣喜地做下結論,破涕為笑。
「湘兒要陪爹一輩子。」她投入父親懷中撒嬌。
「湘兒……」蕭暮雨呵呵笑道︰「爹真拿你沒法子。」
「爹,別逼湘兒嫁,湘兒要陪爹、師兄……還有福伯。」
蕭暮雨忍著笑不答腔,女兒的心事他何嘗不明白,不過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他必須等到許家先行背棄婚約,再安排湘兒和長風的婚事。
「湘兒……」他輕輕撫著蕭湘的秀發哄道︰「爹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爹……」蕭湘不解地抬起頭看向父親。
「陪爹賞月好不好?」蕭暮雨一手攜著愛女,一手拉著悶悶不樂的高徒,和眾人一起到前院賞月。
埃嬸早安排好幾張桌椅,讓大家能一邊吃月餅、茗茶,一邊欣賞中秋月色。
一直到一輪明月逐漸西斜,眾人才結束這場月光宴會,準備返回屋內休息。
蕭暮雨緩緩起身,突然一陣寒風襲來,他感覺到一口痰氣上涌,呼吸困難,身體虛軟無力地向後栽倒,耳邊隱約听見長風和湘兒的驚呼,意識逐漸模糊,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晉江文學城******
九月的金陵擠滿進京趕考的舉子,經過連日應試,終于在文章上分出勝負,許尉峰不負眾望,在殿試中以一篇「安邦定國策」,奪得榜首。
上右都副御史府恭喜的人潮連日來絡繹不絕,許家天天忙著應酬賓客,許尉峰表面上雖然維持著一慣溫文的笑容,心里卻早已不耐煩。
雙親不是答應他,一等他考上狀元就到杜家提親嗎?可是為什麼他等了將近十日,卻不見他們有任何舉動?難道兩位老人家竟將這等大事忘了?
許尉峰著急地在書房里走來走去,終于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渴望,奔出書房,到後花園去找母親。
「娘。」他向母親行過禮後,著急地開口。
「峰兒,有什麼事嗎?」
「娘,您跟爹不是答應過我,一等到我高中狀元,就上杜家提親嗎?」
「峰兒,娘沒忘記,只是這幾天忙著應酬上門恭賀的賓客,倒把這件事給耽擱了。來,娘帶你去找你爹商量這件事。」
許夫人帶領兒子走進書房,才一開口道明來意,許庭江的眉頭就蹙得直打結。
「夫人,這件事豈不是為難老夫嗎?這可是我們倆親自替兒子求來的姻緣啊!」
「老爺,我們等了蕭家足足有十五年,是他們不跟我們聯絡,可怪不得咱們峰兒不等他們家湘兒。再說,我們先前也答應過峰兒,如果他金榜題名後仍無蕭家的消息,就上杜府提親。」
「那是你答應的,我可沒答應!」
「什麼?」許夫人氣呼呼地說︰「老爺,你這麼說就太沒有良心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許家著想,我們就峰兒這根苗,不能為了你的固執,就讓我們許家絕後。」
「好了,這件事再讓我考慮一下。」
「爹……」許尉峰還想再說什麼,父親慍怒的臉色卻阻止了他,只好跟著生悶氣的母親憤然離開書房。
******晉江文學城******
寂寞的秋夜最易引人愁思,尤其是困居繡樓的思春少女,更被那一縷情恩勾動滿心的幽怨。
自春天在棲霞寺一別後,杜縴雲的心中就藏著一個人的身影。那俊朗的眉目、濃濃的書卷氣,常常出現在她的夢里。她明知自己不該想他,但總是忍不住。
科舉放榜當天,蘭香就興奮地跑來告訴她許尉峰高中狀元的消息。
她暗自替他歡喜,心中卻不由得有些埋怨。
在棲霞寺時,她隱約覺得許尉峰對她若含情意,那雙眼楮總是痴痴地凝望著她;但為何—別數月,他卻連點消息都沒捎來?
她娘曾邀許夫人過府看戲,許尉峰並沒有跟來,許夫人說兒子正在苦讀,準備應考。
杜縴雲不明白既然他已高中狀元,為什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以為他應該會登門求親的,可是上安平伯府說親事的媒婆雖然不少,卻沒有一位是代表許家的。難道是她在自作多情,許尉峰根本就沒有看上她?
杜縴雲不甘心地咬著下唇,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她好不容易看上一個許尉峰,可是對方卻遲遲沒有任何表示,讓她覺得好嘔、好氣、好傷心。
他應該立刻登門求親才是,他不該任她一個人在這裹痴心等待。他知不知道她為了他推拒多少豪門子弟的求婚,只等著將一片冰心盡獻給他?
難道他不明白一個女人的青春有限?她不可能一輩子等他的,爹爹已經開始不耐煩,不願再縱容女兒的任性。
杜縴雲的心中又慌又急,寧凱似乎對她勢在必得,雖然被拒絕了好幾次,但仍不死心,一直在向安平伯杜琛下工夫。杜縴雲知道父親已有些動搖,如果許尉峰再不來求親,她就得被迫嫁給寧凱了。